山君: 50-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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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清梧:“皇太孙并非无能之人。”

    兰山君:“可是太孙妃的病有后患?”

    郁清梧:“并无后患。”

    兰山君不懂了:“那是还有什么不好之处?”

    郁清梧头越发低, “什么都很好。”

    谁都很好。

    唯独你不好。

    点天光啊——

    他肚子里翻江倒海,心如刀绞, 每一寸骨头都是痛的, 吃不下一口饭。

    他终于懂了皇太孙食不下咽的感觉。

    但他不敢让山君和钱妈妈担心。他努力的把饭扒到嘴巴里,硬着头皮和恶心吃下去。当饭下肚的时候, 他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嗡鸣起来,耳边的骨头很疼, 很疼,疼得他眼前的视线不断模糊, 身子疲乏无力, 再吃不下一口。

    于是用尽全身力气轻轻放下碗筷, 一边低头缓出气一边道:“我吃完了,先去书房处理文书。”

    他直直的走了出去。

    他将自己关在了书房里。

    他拿出札记, 一张一张,翻出写着点天光三个字的那张纸。

    窗外晴朗,白雪堆积。

    郁清梧记得两年前,也是这么一个雪天。山君陪着他操办阿兄的丧礼, 手里拿着一个白饼, 问他:“你知不知道一种刑罚——”

    “这种刑罚很特别, 它是把人关进一个小屋子里,整日里不见天光。”

    “黑漆漆的屋子里, 没有人跟你说话, 也不会有人与你衣裳, 水, 恭桶……”

    “人活在里头,便没了尊严。”

    “但他们会给你饭。纵然是冷菜馊饭,但有了这些,你若是想活,也是能活的,只是活得……格外艰难些,犹如垂死挣扎的困兽。”

    后来天光放晴,也是这么一个晴日,他急急的拿着自己查到的典故去告诉她:“除了这些之外,还要送光。”

    “不是打开门,也不是打开窗,而是在高高的窗户口,用针戳出一个小小的洞。”

    “在天好的时候,便有一缕光透进屋子里。”

    “而后,人就有了想活的念头。”

    “那上头说,这刑罚的名字就叫做点天光。”

    ——点天光。

    郁清梧手慢慢的蜷缩起来,眼眶一热,终于忍不住无声痛哭起来。

    他的手锤在桌子上,一下又一下,直到手上有了鲜血,却也感觉不到痛。

    山君……当时该有多绝望啊。

    他想起她听见这三个字后跌跌撞撞的去寻刀,他想起她颤抖的身子,绝望的眼神,他想起……她日日不停的噩梦,夜夜不熄的青瓷灯。

    所以,直到最后,山君应也不知道那束光是对她的惩罚。

    她是不是直到死去,还以为那束光是救赎,是恩赐,是漫长黑夜里的一盏灯。

    她熬着,守着,以为这就叫终将有救。

    她——熬了多久?死在何时?

    是一个暖和的春日,还是临终前才能感知到暖和的冬日?

    郁清梧痛苦的闭上眼睛,咬牙切齿的拍桌子:“这些畜牲!该下十八层地狱的畜牲!”

    他一定要杀了这群畜生!

    他握紧笔,在纸上推衍山君的一生。

    “元狩三十一年,丢弃于淮陵荒庙之前。”

    “元狩四十三年,至亲去世,孤身一人下山谋生。”

    “元狩四十七年,初入洛阳,镇国公府逼其改性。”

    他仔细揣测,想起她说过的诸多话,结合今生,一字一句写道:“此后十年,先被太孙认出戒刀,知其身份,挑宋家为婿,嫁……宋知味。”

    “后太孙妃应去世,太孙失势,恐齐王势大。”

    “元狩五十七年……被困淮陵,熬守天光。”

    她总说十年,应最多在洛阳十年。

    他写完,出了一身大汗,发现也不过只有一张纸。

    但这薄薄一张纸,短短几句话,却是她这一生的艰苦。

    他手一松,笔就砸在了地上,他弯腰去捡笔,却怎么也够不到。他的头压在桌沿边,额头青筋暴起。

    而后慢慢的,慢慢的整个人往下滑,瘫坐在地上,喃喃道:“元狩三十一年出生,若元狩五十七年去世……”

    山君所活,不过二十六岁。

    ——

    夜幕降临。

    兰山君一手提灯,一手拿着一串糖葫芦穿过拱桥,站在桥上敲响了郁清梧的书房门。

    她声音温和:“钱妈妈说,让我来带你去吃饭。”

    郁清梧眼睛是肿的,声音嘶哑,便不敢开门,不敢出声。

    甚至一时间,他不知道该以什么面目去见她。

    她如此艰难的一生里,他曾经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怕自己曾经见死不救,他怕自己曾经擦肩而过,他怕自己犯下过罪孽。

    她如此的明事理,如此的通透,良善,他若是不曾救她,说不得也不会恼怒,生气,而是觉得两人之间,并不相欠,于是原谅了他的不曾相救。

    可他推衍出熬守天光四字,并不能原谅自己丝毫的罪孽。

    他惶恐不安,推衍出了别人跟她的关系,却怎么也推衍不出自己与山君的过去。

    但他确信,他们曾经是故人。

    于是更不敢开门。

    两人隔着门,一个在屋内,一个在桥上。

    屋里的人靠着墙,桥上的人倒着影。

    僵持许久,还是兰山君先开了口。

    她说,“郁清梧,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郁清梧身子僵硬,装睡着了。

    兰山君笑了笑,提着灯往窗户上一照,照出他在屋内长长的影子。

    她道:“既然在门口,为何不开门?”

    郁清梧闷声道:“我……形容不整。”

    兰山君:“无事。”

    郁清梧:“我……面目不堪。”

    兰山君:“无事。”

    郁清梧喃喃道:“山君……”

    兰山君:“嗯?”

    郁清梧:“我们之前见过吗?”

    兰山君一愣,总觉得这话似曾相识。

    她犹豫着摇头,“不曾。”

    郁清梧眼里的眸光一点点起来,“驿站里,我们是第一次相遇?”

    兰山君却听出了他话里面的希冀和痛楚。

    他越发奇怪了。

    她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说真话,还是说假话。

    于是选择了半真半假。

    她轻声道:“是。但我……我曾经看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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