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音: 9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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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无声对视最容易暴露内心,萧月音咬了咬唇瓣,终于忍不住试探问道:“怎么,我有说错话吗?”

    回答她的是他更深更紧的怀抱,他深深嗅过她颈间清冽的香气,在她耳边低道:

    “接待他们本应该是我的事,今日辛苦我的真儿了。不过,明日,还需要你再辛苦一点。”

    “是什么?”她微微偏头,躲开他的热息.

    这场滂沱的秋雨来势汹汹,足足下了五日,才渐渐停歇。

    而裴彦苏就带着人,出城外整整找了五日,片刻未停。

    可是裴溯和萧月音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他几乎摸遍了城外的每一个角落,却没有发现她们半点踪影。

    到第六日时,裴彦苏下了令,就地微服,准备前往邺城。

    但就在他们就地准备换装的时候,一行中却有几人突然病倒,直接昏迷不醒。

    而与此同时,前方探路回来的人却说,冀州附近有疫病正在传播,具体的方向还未探明。

    “冀北,咱们也出来五日了……整整五日了。”眼看裴彦苏丝毫不受影响,已经将身上的胡服除下,拿起了汉服,裴彦荀只能更加卖力劝阻。

    “五日又如何?找不到她们,我不会罢休的。”裴彦苏毫不犹豫地将长臂伸入袖笼中,“我一定要找到音音,必须找到她。”

    “冀北,你听表兄一句劝。”裴彦荀死死拉住了他另外那边的袖笼,正色道:

    “疫病本就是极为棘手之事,这五日的秋雨又来得太不凑巧,疫病来势汹汹,大雨滂沱恐怕会让疫病的传播更加迅猛更加凶险,你看,咱们这几个兄弟也算是精壮中的精壮,遇到疫病,不也病来如山倒?”

    裴彦苏紧紧抿着薄唇。

    “明日的归还大典,由你代表我,完成最重要的交接舆图和该挂令旗的仪式。”裴彦苏将她的手攥在自己的掌心,郑重其事地说道。

    “我?你说我?”萧月音又惊又喜,差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蓦地提高了声调。

    “是你呀我的公主,”男人在她的唇上浅浅啄了一口,“你是我赫弥舒王子的王妃,同时也是大周的公主,由你出面来做这件事,再合适不过了。”

    这样说,倒也合情合理,她跟着点了点头,却仍在思索疑惑和犹豫的根由,又听他说来:

    “这件事我早已经吩咐他们去安排了,明日的典仪官会指引你的,可容不得你现在来反悔。”

    萧月音用指尖摩挲着他的指腹:“我、我倒是也没……”

    “这是给你的惊喜,我的公主,喜欢吗?”裴彦苏也不会真正任由她拒绝,大权在握的男人,行事作风总是霸道强势的。

    而萧月音显然没想到他早就想好了为她做的这些,对比今晚在萧月桓夫妇那里受到的委屈,眼下这样的惊喜,只让她眼角又一次漾起了甜蜜的泪水。

    无论他是不是把她当做了萧月桢都好,和他一起走过这些风雨、如今终于有所收获的人,是她呀。

    喜悦和甜蜜让她陡然生了勇气,她突然按住他的胸膛将他推到,大胆将小手移向他绷紧的腹.肌块垒,狡黠一笑:

    “那冀北哥哥呢,喜欢这样吗?”

    侍候裴溯的婢仆,都是到了漠北后,由大阏氏帕洛姆亲自安排的,自然不算多么伶俐。而就在这一片混乱之中,有一名小婢女,也不知是她想要争取表现、还是被旁的公公大婢女所安排,双臂抱着一大堆远超她承受极限的物什,吃力得紧。

    那堆物什挡住了小婢女大量的视线,她走得摇摇晃晃,只能勉强看清脚下的路,不知面前来了人。

    而好巧不巧,她过门槛时抬腿不及,一个趔趄,虽然保住了手中绝大部分的东西,那最上面的檀木盒子,却是彻底被撞翻。

    盒子里成卷的宣纸,呼啦啦滚落在地上,打了好几个圈,最终停在了一双战靴之下。

    霍司斐并不是朝这个方向来、往这个方向去,自然不知脚下的宣纸来自何处,纸卷滚停时,刚好在地上摊开,他微微垂头,便看见上面所书所画。

    尽管霍司斐并未亲眼见过海,可仅这一眼,却也能看出那巍峨雄伟的战船跃然纸上,描摹细致,工法得当,应当是出自高人之手。

    霍司斐是个粗人,但见这战船的草图,却生了一窥仔细之心,弯腰俯身,手已经伸到了纸张的边缘,耳边传来一声清冽:

    “霍大哥!”

    霍司斐的心头莫名一震,久久不散。

    声音是他无比熟悉甚至隐隐期盼的,一抬头,果然是他所料想的阏氏,就站在距离他不过三步开外的地方。

    幸而同时天空有隆隆雷声传来,他的静真师姐似乎并未听见他的话,向外看了一眼,便匆匆转身:

    “看来要下大雨,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两人刚抬步,却见身披银甲的裴彦苏,就站在碧原亭外。

    这一幕,与那晚沈州城门之外,何其相似。

    100.

    萧月音脑中一片空白。

    即将入秋的时节,夏暑尚未完全消离,而就在她凝在原地的片刻之间,乌云密压的天空,又响起了隆隆的雷声。

    再一眨眼,暴雨如注,将本就焦躁的尘土压实,再压实。

    雨水瞬间便将裴彦苏身上的铠甲淋得透湿,大颗大颗沿着他精致流利的线条滚落,为这张俊朗不凡的脸又添了几分神秘的野性,雨水敲击甲片并不清脆的闷响,与佛堂中僧侣手持木槌敲击的木鱼的声响并不相同。

    一路风尘仆仆的男人不动如山,冷厉冰凉的目光从他墨绿色的瞳孔里透出,一瞬不瞬地望向亭子里一身葱青色裙装的美丽姑娘,他早已思念入骨的妻子。

    二十一岁连中三元,二十二岁归北王廷,首次出征,便得了无数人终其一生都无法取得的大胜。

    一向婉约清丽的她,最在乎的除了儿子裴彦苏之外便是自己辛苦研究的心血,是以在她发现那先前用了不少心力画就得战船草图被跌落在地之后,便也顾不得她应当遵循的仪态礼貌,循着那小婢女险些跌倒的方向,匆匆奔去。

    然而,当她把“霍大哥”三个字喊出口时,她才恍然发觉自己的失态。

    裴彦荀他们可以这样叫他,而她无论从身份从辈分,都不能这样叫。

    幸好此时身边除了她的贴身婢女之外再无旁人,否则这话被但凡任意有心之人听了去,她恐怕要给自己和霍司斐都惹上麻烦。

    然而话已经出口,霍司斐显然也听见了,裴溯只觉得双颊微微发烫,却还是只能硬着头皮,接着自己的话来说:

    “那个,那是我的东西。”

    眼帘垂下,用视线代替手指,指向地上的图纸。

    好在裴溯的婢女虽然不够聪颖伶俐,手脚却也勤快,就在裴溯话音落地的一瞬,便已经小碎步上前,走到了霍司斐处。

    此时的霍司斐也从震颤中回神,又重新弯腰,拾起那卷草图,小心卷好后,才双手递给了那个婢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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