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音: 100-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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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心头荡漾的,是喜悦和甜蜜。

    孩子的事,从前他和她说起过。

    那时候她依偎在他的怀里,唇齿上和鼻息间都萦绕着他身上好闻的松柏之气。

    “好,”他几乎立刻答应下来,在浴水中捞起她还在发抖的双臂,让她环住他的脖颈,“那就不要那样,那样膝盖会疼。”

    他带着她一起站了起来,浴水沿着他们急急地滴落滑下,突然的悬空让萧月音多抱紧了一分,却又在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时,变得首鼠两端,茫然无措。

    她与他不止一个支点。

    他的脚步沉稳,像是每一个披坚执锐的勇士往前线的奔赴,每一下都加重这个支点的错落,战场上的颠簸不过如此,萧月音脑海里震荡的,不过是不能让自己像浴水那样滑落。

    所以只能越缠越紧。

    她的努力裴彦苏自然全盘接纳,男人从湢室走出来,走到床榻边,仍旧托着她,几缕青丝垂在鬓边,与他言语中的笑意融为一体:

    “真儿给哥哥生个孩子,好不好?”

    103.

    夏秋之交的暴雨,兼有夏雨的瓢泼,以及秋雨的缠绵。

    其实裴溯并非笃信神佛之人,当年被迫怀上裴彦苏之后的种种际遇,让她不得不靠着自己强撑下来,若是只靠神佛庇佑,她不可能走到今天。

    但她的公主儿媳突然病倒,个个郎中大夫来看都束手无策,她实在走投无路,也想到了求神拜佛。

    懿宁庵在沈州城外,打听到具体的位置后,裴溯专门抽了一日早早奔赴,只为烧第一柱香。

    而果然心诚则灵,她从懿宁庵回来不到两日,贝芳就把神医秦娘子带来,顺利治好了公主。

    此时的裴彦苏,正冒着倾盆大雨,纵马狂奔出冀州城,向南方向找人。

    裴彦荀的猜测有几分道理,裴溯可能带着音音往南走,去邺城。

    随着奔马颠簸,他心中的海更是翻起惊涛骇浪,根本无法平静。

    如果说,怀着无比的激动却发现音音消失不见令他伤心、听了萧月桓夫妇那般奚落音音令他震怒,那么在读了音音走前特意留给他的那封信后,便是无边无垠的失望乃至绝望。

    当日之事再次经起,无不历历在目。

    沈州庆功宴上那晚波谲云诡一触即发,若不是他未雨绸缪早在与渤海国开战伊始便留了一手,恐怕之后的事情远没有如今这般顺利。

    而音音,早就知晓静泓是乌列提的幼子却没有告诉他,不仅没有告诉他,甚至顾念着那两人的父子关系,选择把如此重要的证物藏起来,还要特意在离开时留给他看。

    无论他如何尝试说服自己,都不得不承认一件事——

    如今她的身份再也藏不住了,她宁愿选择离开他,也不要用她“萧月音”的身份和他继续做夫妻,继续走下去。

    从前那些时日的恩爱都是假象,在音音的心里,从头到尾都没有过他的位置。

    可是他不甘心,他也不可能就此放弃。

    他身世坎坷,自出生起便受尽欺凌,忍辱负重走到今日这个位置,绝不是轻言放弃之人。

    上天把她带到了他的身边,他就决不会放手。在萧月音怔忡间,前方的霍司斐也已回过神来,然后离开,并未发现她的存在。

    而等到裴彦苏行至她身边时,周遭确乎已空无一人。

    “大人,你的头疼如何了?”她开了口,自然地问他。

    今晚这宴饮,裴彦苏称病不参与,倒也不全是在做戏。在晚间刚刚得知乌耆衍大宴三军的消息时,他便皱着眉头,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

    这突然的头痛,在萧月音看来,大概有两个原因。

    尽管素未谋面,这位令乌耆衍龙心大悦的沃师勒也许难得也让裴彦苏感到了威胁的气息;又也许,裴彦苏只是像过去几日那样,单纯想要享受她那手法并不算多么上乘的按摩。

    反正,在两人的营帐之外的欢声笑语越来越旺、越来越烈时,安然平躺在床榻之上的赫弥舒王子,已经沉沉进入梦乡了。

    萧月音默默看了他的睡颜良久,确认他短时间内不会再醒,才起身出了营帐,在外独自走动的。

    谁知,便偶然偷听到了霍司斐那些事。

    “我没事了,”裴彦苏沉着嗓音,将手中的薄氅披在她的肩膀上,勾唇一笑:

    “醒来发现你不在,就知道你大约是受不得那些热闹,要躲到这没有人的地方。”

    “裴冀北你莫要胡言,从前在邺城时,哪次的宫宴,本公主没有尽兴到最后?”身上有暖意,萧月音的口齿也活泛起来,斜斜瞥过的视线之中,也含着刻意的傲狡。

    哪怕到了此时此刻,她反复犹豫纠结要不要将真相告诉他,还未做出决定,她仍旧不忘兢兢业业扮演着,即使嘴上所说的,和真正行动做的,毫不相干。

    她暂时还不能、也不敢全然松懈,黛眉一挑:

    “怎么,到了大人的口中,就成了受不得那些热闹了?”

    “公主提醒的极是,是微臣健忘,胡言乱语。”裴彦苏的懊丧诚意满满,“大周的宫宴富丽堂皇,往来俱是达官贵人、迁客骚人,不比这漠北军营中的狂欢,粗鄙豪放,半点礼义廉耻都不讲。公主不是受不得热闹,是受不得这种热闹。”

    说着,还钻过薄氅的中缝,找到她略微冰凉的小手,握住。

    她不再回应他,两人就这样前行,不远处的人声鼎沸一浪高过一浪,传到她的耳边,像细密圆滑的小石子,在她心头打出一片片涟漪。

    他的掌心温暖如春,月光半明半寐的夜色中,她却只敢望向路旁的花草碎石。

    临得近了,越要细看。

    “大人,我有一件事想问你。”终于走回帐前,她突然问道。

    即使真相残忍至此,他也必须要当面问她,当面和她说清楚。

    他的音音到底在哪里?霍司斐回到先前围坐的篝火旁时,所有人都还是老样子,只是面前的酒罐子,又空了许多。

    裴彦荀不胜酒力,已经席地而卧;倪汴见到他终于回来,直接递上新的酒盏,笑道:

    “去放个水而已,我以为霍大哥像裴公子一样,酒量不行,要借尿遁了。”

    霍司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看倪汴又捧了酒罐子来满上,哂道:

    “我可不像你们这些汉人,弯弯绕绕的花花肠子多,喝不了就是喝不了,给自己找那么多借口作甚?”

    其实与他们相处的这些日子,霍司斐刻意淡化了彼此之间的身份,很少用“汉人”“漠北人”这样简单粗暴的方式硬生生把他们划分开,倪汴听闻愣了一下,酒罐子中的酒液便洒了大半。

    霍司斐的臂袖被酒液全部打湿,他趁势在倪汴回头的时候甩了倪汴一脸,笑道:

    “问你个问题,当是你浪费这美酒的补偿。”

    倪汴抹了一把脸,定定回:“说吧,什么问题。”

    “你们汉人里面,有没有那种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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