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春街: 340-3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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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声还在。

    “醒了?”

    赵佑宁笑弯了眼,手指抚过琴键,换了一首曲子。这首斯南倒是知道的,是著名的《致爱丽丝》。

    斯南傻呵呵地?站在卫生间门口,挠了挠一头乱蓬蓬的卷发?,红着脸拽了拽自己皱巴巴臭烘烘的汗衫:“嗯——嗯……”她不好意思再发?出任何声音,生怕打扰了赵佑宁。

    低下头,斯南看见自己的大脚趾在地?板上抠来抠去,甚至跟上了《致爱丽丝》的节奏。

    第三百五十五章

    第三百五十五章

    景生斯江和赵佑宁聊了一整夜, 年轻人到底体力好,通宵不睡一点也?不困。

    早上的富春小笼人满为患,队伍排出了店门口, 市民们收了洋伞,躲在还没开门的商店门檐下往镇宁路方向延伸。斯江撑着赵家?的一把蓝格子洋伞, 景生?端着一个钢宗镬子, 洋伞特别大, 前?头后头隔开了一段距离, 显得他们像一根枝条上突兀冒出来的一朵花。

    “赵佑宁跟我们一起去云南,小舅妈看见他肯定很高兴, ”斯江感慨, “他在美国蛮好, 感觉回到小时候喊阿拉拷浜捉小龙虾的样子了, 你记得?吗?他小学里很活泼的,身后也?跟着好几个小阿弟, 后来中学里话就少了很多, 还是被家里的事影响了。”

    “他是有?大智慧的人。”景生对赵佑宁一向不吝赞美。

    “嗳?你给他这么高的评价!我觉得?你才是有?大智慧的人——” 斯江被景生?带着戏谑的笑眼看得?干咳了两?声, 自己也?笑了起来, “喂, 干嘛这么看我啊?我说的是真心话, 也?是大实话好不好?”

    “我不过?是有?点小聪明。”景生?笑笑。

    “才不是, 你把公司做得?这么好,舅舅打电话回来差点把话筒喊破了, 说他至少还要活五年,等着看你把公司做出花来。”斯江想起大舅舅, 不禁又?高兴又?难过?。

    “五十年还差不多。”景生?替斯江说了她心中所想。

    两?个人带着馄饨小笼回到宏业花园,雨渐渐停了, 若有?若无地还有?几丝,老远就听?见流畅的琴声。

    “真好,研究宇宙的物理学家?下雨天里弹弹钢琴,本身就是浪漫得?勿得?了的事,”斯江一边收洋伞一边笑,“可惜他家?浴缸里只有?阿拉一个切醉兹老酒额南南,对牛弹琴了。”

    景生?的指尖跟着琴曲的节奏敲在滚烫的镬子上:“我只好来敲敲边鼓了——囡囡,侬想哪能浪漫?啊哟,敲不响。”

    斯江笑得?打跌,捏住他手指头,弯下腰吹了吹:“我收回那句说你有?大智慧的话,戆伐?烫色侬哦。”

    赵佑宁这一刻的感受倒不是浪漫而是啼笑皆非。他已经弹了第十二遍《致爱丽丝》。陈斯南盘膝坐在卫生?间门口的地板上,离他远远的,双手托腮,好像在看他的手指和?琴键,也?好像在看他,更像透过?他看着阳台门外头的什?么地方,小脸上有?一点惆怅,有?一点欢喜,又?空又?满,佑宁想停下来走?近去看得?更仔细些?,但一曲即毕,斯南就请求他再来一遍。

    “想不想听?李斯特的《爱之梦》?巴达捷夫斯卡的《少女的祈祷》也?很好听?……”佑宁也?试着努力过?。

    “覅,就要刚刚这首。”斯南偏不肯。

    景生?和?斯江进来的时候,佑宁刚开始弹第十三遍《致爱丽丝》。

    “吃早饭了。”景生?踢了斯南一脚,“你臭得?来,快点洗头洗澡去。”

    斯南不情不愿地爬起来:“你烦死?了,我在听?专门给我的曲子呢。”

    佑宁停下手,起身收拾餐桌。

    斯江笑着告诉佑宁:“这个学期南南班级换了个年轻的英语老师,很时髦,要她们每个人都必须起一个英文名字,斯南因为喜欢《爱丽丝梦游仙境》,就选了Alice这个名字。正好你弹了《致爱丽丝》。”

    “伊额面皮比城墙转角还要厚,”景生?也?笑出了声,“从弄堂口就听?到你一直在弹这首,弹了好几遍了吧?”

    “还好,十二遍弹好了,差点变成十三。”赵佑宁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

    赶在台风天来之前?,陈斯南的橱窗背景终于全部发完了货,就等客户收到货后把剩下的百分之三十货款付清,虽然预收的百分之七十已经有?得?赚,但小陈老板还是做了噩梦,梦到所有?的客户都赖脚皮不付余款了。她气得?来要命,单枪匹马冲到哈尔滨去,可惜双拳难敌四手,一边挨揍一边哇哇叫“我绝对不会跟你儿子谈朋友!”结果轰隆隆一顿雷鸣电闪,天上落下来一个人把她给救了,眼睛一眨就瞬移到了宏业花园,323237216的音符哗啦啦地流淌,全世界安宁了。

    赵佑宁坐在琴凳上,一边弹琴一边看牢伊笑:“格么跟吾谈朋友好伐?”话这么说着,他一只手不知怎么就放到了斯南小腿上。

    斯南猛地被吓醒了,一颗小心脏咚咚咚乱跳,额头一摸一把汗,原来是帐子被电风扇吹了一个大瘪塘,很规律地蹭在她小腿上,她坐起来摸了摸腿,从上捋到下,汗毛直竖,从下捋到上,汗毛倒立。斯江不在,倒有?一只吸饱了血的蚊子腆着大肚皮停在帐子上,斯南一巴掌拍下去,一手的血,黑色的蚊子尸体延伸出了渐变的灰黑色残渣,她揪过?斯江的那块“魔布”擦了擦,灰黑色变成浅灰色,深红色变成淡红色,印入了掌心纹路里。她心烦意乱地丢开布,仰面倒下,胳膊盖着眼睛用力压了压,翻了个身,一脚把附上来的帐子踢开,帐子却变成了一只鼓风的开口麻袋,把她的脚套牢了。闭上眼,赵佑宁的笑脸就又?冒了出来,没得?惹人心烦。斯南一骨碌翻了个身,把自己的脸拱在枕席上乱蹭:“走?开走?开!烦色了侬,覅弹琴了,我以后不叫Alice了!”竹篾枕席上不知哪里有?根极小的毛刺,把她左脸上拉了一道,火辣辣地疼。

    陈斯南简直恨死?赵佑宁了。

    隔了几天,在东风饭店的肯德基庆功宴上,斯南横眉冷目地对赵佑宁说:“侬以后夜里厢覅噶空,晓得?伐?(你以后夜里不要这么有?空,知道吗?)”

    佑宁一头雾水地替对面的陈斯好打开土豆泥盒子的盖子:“吾夜里做撒了?”

    “侬夜里没事体到吾梦里厢做撒?!(你夜里没事跑到我梦里干嘛?)”斯南狠狠地咬一口原味鸡,像是从赵佑宁身上咬下了一块肉。

    赵佑宁笑哈哈:“怪不得?我醒来觉得?老吃力的,原来是被你喊过?去了。”

    “谁喊你了?你自己从天上掉下来的。”斯南把一手的油抹在赵佑宁手上,心想这样是不是自己就能沾点光更容易学会弹那首《致爱丽丝》了。

    “那我都干什?么了?你说说,”赵佑宁一本正经地问,“我怎么一点也?没印象?”

    斯南倒也?不瞒他,一五一十地说了,但是最后那句话没说,换成了:“你逼我三天学会弹《致爱丽丝》,阿爹啦娘咧,可能伐?”

    陈斯好恰到好处地抬起头,嘴边还有?一圈土豆泥胡子:“二阿姐,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加油!”却是顾念的口头禅。

    赵佑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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