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渡春音: 9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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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都不想连累。

    “我很感谢你的关心,但你再逗留下去,真的很危险。”

    这样说着,她甚至还往前靠近了几分,若有似无的香气在裴彦苏的鼻尖萦绕,他又迟疑了片刻。

    “走吧裴公公,”若不是实在不想站起来,萧月音甚至会直接上手推他,“即使不被我连累,你当差偷懒这么久,你的干爹恐怕也要责罚你!”

    裴彦苏终于按下翻涌的心绪,转身准备出门,听闻此言,又回头:“干爹?”

    “对啊!”萧月音一脸理所当然,“你们这些公公,不是个个都有干爹吗?你快别看了,走吧!”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裴公公,又歇了片刻,萧月音这才发觉,原来膝上的药油起了作用,此时她已经没那么难耐了。

    只是,她还要在这里被关多久呢?

    听说为殉葬的后宫妃嫔,都会被赐白绫自尽,而自己被仇元澄扣上了“妖女”的污名,说不定,还不会那么轻易死。

    据说被赐死,死相都是很惨的。

    就这样胡思乱想,也不知何时又迷迷糊糊睡去,萧月音被惊醒时,面前却恭恭敬敬地站了几个嬷嬷。

    她们又开始称呼她为“公主公主”,前呼后拥地迎着她,出了那只有方寸大小的小黑屋。一应礼数,比她几日前刚入宫、还未与裴驰行大婚礼之时还要周全。

    萧月音全程封口锁唇,根本不敢问发生了何事,直到嬷嬷们将她带回了专为公主准备的凤藻宫,又无一不妥帖地伺候了她沐浴更衣,她才从她们的只言片语里,得知了自己如今的处境。

    她在大婚当晚便一命归西的夫君裴驰,年逾四十,膝下子嗣单薄,只有一个宫女所生的四子裴衡之长到了五岁,被匆匆立为太子之后,不日便要继承大统。

    裴衡之生母早亡,萧月音作为他名正言顺的嫡母,在他登极后,自然便会被尊为独一无二的太后。

    太后啊太后,自己也才十七岁出头,竟然就这样当上了太后。

    但无论公主还是太后,对她来说本来也并不重要,只要能好好活着,太皇太后她也愿意当。

    凤藻宫内的陈设华贵非凡,萧月音随意晃了一眼,便将目光幽幽地落在了那张挂着软烟罗帐子的凤床上。

    裴驰的丧仪,她这个公主虽不用费力操持张罗,但必要做的那些,也足够折腾人。这几日本就实在委屈,眼下难得可以好好休息,还不抓紧?

    可刚朝凤床挪了几步,身后就传来了几声沉稳的脚步,却是无人通传。

    萧月音转身,看见了来小黑屋关心过她的,裴公公。

    怪不得没人通传呢,一个公公而已。

    此时自己已经不是那小黑屋里任人宰割的可怜少女了,萧月音决定拿出点公主应该有的架子,于是在裴公公离她还有两步距离的时候,率先开口:

    “裴公公……你还能全须全尾地来见我,我十分欣慰。”

    虽然她语气故作端方,可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怎么又自称“我”了呢?

    初入宫那时,教引嬷嬷便教她,从此要自称“本宫”,憋了这么多天,她还是开口便是“我”字。

    裴彦苏不说话也不行礼,一双狭长的眸子,只直直地盯着萧月音。

    早在一年前,他大哥裴驰的元后裴玉容难产离世后不久,他便听说了裴驰将萧月音封为公主的消息。萧月音三岁起便被大德批过“天生凤命”,从此被养在深宅,几乎很少有人见过她的样貌。

    直到裴玉容丧期结束,裴驰布告天下、风光迎娶这位新任公主,彼时还在京畿附近微服寻医的裴彦苏,也对她起了好奇的心思。

    他承认,是含元殿里她那几声低低的娇泣,勾了他的思绪,引了他不顾叔嫂大防,也要入房见她一面。

    只这一面,他也恍然明白了何为“天生凤命”,继而一发不可而收,雷厉风行地解决了仇元澄及其党羽,好名正言顺地将她救出囹圄。

    而根本按捺不住、说是“色令智昏”也不为过,想要再与她相见的裴彦苏明明图谋不轨,在她那里,竟然被曲解成了,擅自向她请安的卑微示好。

    他知道自己有些失控。

    “多谢公主关心。”话到嘴边,裴彦苏依然保持着应有的谦恭。

    这个游戏十分有趣。

    而他的态度落在萧月音的眼里,便成了她示威成功。

    她轻咳一声,觉得裴彦苏的眼神令她不愉,两人又着实尴尬,便装模作样地挥了挥手,转身朝凤床旁的妆台走去。

    “我乏了,既然裴公公无事,那就下去吧。”

    这一次发挥良好,总算有点公主的样子了。

    好在妆台不远,萧月音佯装淡定坐下之后,拿起台面上的梳,开始为自己通发。

    她从小便习惯了逃避,知道自己能力不足,也特别容易露怯,此时这个角度,从菱花镜里也看不见裴彦苏的脸,还有他的目光。

    然而事与愿违。

    就在她哆嗦着为自己通发时,他已经几步上前,站在了她的身后。

    男人的气息似乎近在咫尺,萧月音手一抖,那嵌玉镶珠的金梳,便从她发间滑落。

    但她没有听到意料之中的碎声。

    原是那金梳被裴彦苏弯腰接住,裴彦苏顺势起身,扶着她的肩膀,学着她的样子为她通发。

    萧月音天生浅瞳浅发,镜中的美人一身素白寝衣,与之格外相配。

    头发没有温度,被柔柔顺顺地握在裴彦苏的大掌里,她却忽然觉得浑身都要烧起来了。

    怎么回事,她是公主,母仪天下,仪态万千,而他只是一个公公。

    即使是与九五之尊的裴驰洞房花烛那晚,她也没觉得自己有这么热啊。

    何况她还因为刚刚出浴,所以穿得十分单薄。

    萧月音只能将双手僵硬地搭在腿上,不断搅着素白的抹胸睡裙,努力克制胸前那方波澜剧烈起伏。

    宫内的公主,都是这样被公公们服侍的吗?

    可是在大婚之前她被接进宫里来时,身边也只有几个宫女和嬷嬷服侍。那些公公们个个趾高气昂、看起来十分不好惹,又怎么会做通发这样的粗活呢?

    难道……和圆./房之前和之后的公主,待遇不一样?

    此时的好奇心慢慢盖过了对裴公公的恐惧,萧月音微微噘嘴,开口问道:

    “裴公公,你服侍过大行多少公主呀?我看你梳头的手法,应该,挺熟练的吧。”

    她知道裴驰的后宫稀疏,看裴公公的样子,说不定全伺候过一遍。

    鼻间那熟悉的香味再次萦绕,还在细致为她清理发丝末端打结的裴彦苏勾了勾唇角,语速缓慢:

    “从头到尾,只有公主公主您一人。”

    萧月音愣了愣。

    或许是她身份尴尬,能不为裴驰殉葬已经是万幸,难道还指望他们给她安排服侍得力的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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