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台之上: 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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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渍深入绣线,即便是将这衣服绣线拆了,一寸寸搓洗干净,也终究会留下血色污浊过的痕迹。

    衣物便是这样,只要沾了血,就再也洗不掉了。

    “郡主似乎还没有落魄到这种地步吧,一件血衣也舍不得扔。”但沈霜野分明又遂了谢神筠的意,将这衣服拿回来洗干净了。

    “勤俭持家是好事。”谢神筠道,“况且我如今难道还不落魄吗?”

    “这叫什么?”沈霜野道,“先见之明?”

    谢神筠微微含笑,又从那身旧衣中抖出一条雪白丝绢:“这帕子,也是我的?”

    她拿着那方帕,眉尖微蹙,似是疑惑。

    “……是。”沈霜野面不改色,目光扫过那方雪帕。

    她捏着帕子的模样,叫沈霜野想起了某些难言时刻。

    “我怎么不记得……”谢神筠慢悠悠地说,“我有过这样一方帕子。”

    谢神筠神情如常,叫人看不出端倪。

    明渠江畔,谢神筠将染过她唇上红痕的丝绢系于沈霜野刀柄。那帕子被沈霜野洗干净之后,鬼使神差地夹进了谢神筠的旧衣之中,一并送来了。

    “郡主贵人多忘事,不记得这些小事,也是寻常。”片刻之后,沈霜野微微笑起来,某种深沉、灰暗的情绪悉数敛入眼底。

    “哦。”谢神筠若有所思,将帕子扔回了桌上。

    那些隐晦试探再度被潜藏于深渊,不见天日。

    谢神筠绞干了发,重新被镣铐紧锁。

    “我还以为……”沈霜野话至一半,便不再往下,只扣紧了最后一只玄铁环。

    谢神筠接过他的话:“以为我是要伺机逃走?”

    “你想多了。”谢神筠懒懒道,仿佛真的是那么回事,“我如今高床软枕,衣食无忧,正是舒心的时候。”

    “那我便放心了。”沈霜野不说信不信,也顺着她的话说。

    “对了,走的时候把桌上的书带走。”谢神筠转动腕间镣铐,重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眼波流转,在他面上一触及分,析出点似笑非笑来,“原来你喜欢这个。”

    “什么书?”沈霜野不明所以,拿起了谢神筠方才未看完、搁在了檀木香案上的书册。

    《孙子兵法》,确实是经久不衰的兵家经典。

    再翻开一页,封面上赫然题的是:

    《风流寡妇俏书生》

    “不正经。”谢神筠凉凉道。

    她在榻上翻了个身,把自己裹进了堆锦软枕之中。

    沈霜野捧着那本书,陡然生出一股荒谬之感,几乎要觉得不是谢神筠在做梦,就是他还没睡醒。

    “你哪来的?”沈霜野压着火气,问。

    谢神筠奇道:“你放在书架上的书,来问我?”

    她沉吟片刻,觉得沈霜野是被陡然掀开了隐秘癖好,因而恼羞成怒,也是人之常情。

    “你年纪还小,血气方刚也是寻常,”谢神筠语重心长道,“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喜好如此独特,是要学曹阿瞒,好夺人妻吗?”

    她一言一行都似带深意,那晃动的铁链让沈霜野想起淋漓的水声和摇晃的榻,也让他想到谢神筠身上的婚约。

    她是有未婚夫的人。

    呼——

    沈霜野强压下心头郁气,反而冷静下来,夜色中那根无形的弦绷紧到极致,变成了某种更为凶狠又不动声色的压迫。

    被他克制到近乎强硬地忍了下去。

    沈霜野反问:“郡主想知道?”

    他会启开她齿关,逼迫她说话:“说你想,说你要。”

    “我倒也……”谢神筠仿佛当真想了想,最终轻飘飘道,“不是很想。

    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其他,沈霜野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让她顷刻间生出逃过一劫的错觉。

    沈霜野阖上书页:“既然如此,我喜好如何就不必郡主费心。”

    这些书是从他的书房里拿出来的,定远侯府里能在书房读书的除他之外也就两个人。

    沈芳弥,宣蓝蓝。

    到底是谁的简直不言自明。他一定要剐了宣蓝蓝的皮。

    尚还关在北衙之中的宣蓝蓝在睡梦中打了个寒颤,兀自坐着沈霜野来救他的美梦。

    沈霜野原本要将那本《风流寡妇俏书生》付之一炬,临到头却改了主意,将其束之高阁。

    院外有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况春泉疾行至门外,紧接着沉重压抑的声音响起:“侯爷,宫中出事了,陛下病重,已急诏诸位相公和禁卫统领入宫!”

    沈霜野猝然转身,看向榻上的谢神筠。

    ——

    遥远夜幕下的太极宫匍匐如巨兽,此刻重重宫门如鳞甲舒张而开,苍郁恢弘之气卷风直啸,冲向微茫而不可知的未来。

    沈霜野深夜入宫,清静殿外政事堂群臣皆已来了,并五城兵马司指挥隋定沛,以及戍卫皇城宫禁的神武卫统领孟希龄悉数在此,乌泱泱跪了一地。

    重帏之后,太医院尽出,不知过了多久,院判杜旭收针,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陛下醒了、醒了!”陈英喜极而泣,立时高声道,同时也是说给殿外的群臣听。

    贺述微从来挺拔的身形此刻竟似有一瞬佝偻,继而也是长抒一口气。

    陈英掀帘出来:“贺相,陛下宣人进去。”

    深殿烛火通明,皇帝面如金纸、气弱游丝,竟是奄奄一息之状,赵王李璨侍疾在侧,一副惶恐弱稚之态,面已湿润。

    贺述微疾行两步,任谁也看得出,皇帝纵然还醒着,但分明也是日薄西山之状:“陛下如何会突然病危?”

    皇帝自太子伏诛之后便一直病重卧床,沉疴难愈,但有太医院潜心照料,怎么也不该恶化至此。

    陈英微微垂首,禀道:“回贺相,陛下今日是服了玉虚真人呈上来的丹药,突然便咳血病重,太医说是中毒之症!”

    “怎会如此?”秦叙书厉声道,“陛下服药之前难道不曾有人试药吗?”

    天子崇玄尚道,尤其病重之后更是变本加厉,广招丹道以求长生不老之法,秦叙书上书劝谏数次,早对皇帝的炼丹修道之举反感至极。

    那为天子试药的小太监早已匍匐下去,胆战心惊。

    “今次为陛下试药的便是此人。”

    那小太监被杜院判诊过脉,却是道:“确有中毒之迹,但症状并不严重。”

    又将今次呈上的丹药辅以银针口鼻探查,良久之后方才犹豫道:“臣对术士炼丹之术不甚了解,但也隐约知道一些丹方是要以朱砂、水银等剧毒之物入药,此药中确含毒物,只分量极轻,远不到毙命的程度。”

    贺述微脸色铁青:“仅这一次的丹药毒性微弱,那若是人长年累月的服用下去呢?”

    每次为天子试药的未必是同一个人,毒素日积月累下去,自然是皇帝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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