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罪者2: 220-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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扳手,往邓警官的后脑勺上连敲了几下。

    直到人倒在地上,头部血流如注,他才意识到自己杀人了。

    惊恐无措下,包永兴将邓警官的尸体拖到路边,又顺手从警察的枪套里偷走了配枪,然后开着他的那辆小货车跑了。

    因自知闯下弥天大祸,别说是在鑫海市,就算是在华国也是肯定呆不下去的了,包永兴打算尽快筹措一笔路费,然后趁着事情还没曝光逃到国外去。

    十八年前的移动支付还不普及,不少家庭还习惯在家里放些现金。

    于是包永兴盯上了路边一户独栋的小别墅,觉得住得起这样崭新漂亮的别墅的人家,家里应该有不少钱。

    原本他抢枪的本意是想在抢劫时给自己增加一点胁迫人的筹码,根据他在遗书里的自白,是根本没打算真要用那把枪干些什么的。

    但身怀利器杀心自起,尤其是在已经杀了一个人之后。

    总之,不管如何,就结果而言,当时那间别墅里的一老一少——老人是个退休的大学教授,少年才年仅十六岁——都死于近距离的枪击。

    杀人抢劫后,包永兴又驾车行驶了几十公里。

    但警方的动作比他想象中的要快得多,包永兴自觉无处可逃,只能将小货车驶入附近的一片山林的入口处,随即揣着部分财物逃进了林子里。

    在锁定了嫌疑犯的大致藏身范围之后,警方出动了好几十人,在那一带的山林里进行了地毯式的搜索,赶在袭警案发生后的不到十个小时里找到了包永兴。

    然而包永兴已经把自己吊死在了一棵歪脖子树的杈子上,只在脚边留下了一封交代自己犯罪经过的遗书。

    ###

    “您在现场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疑点?”

    柳弈十分在意这一点。

    “没有。”

    简一端摇了摇头,“就我勘察的现场情况来看,那确实像是自缢。”

    自缢和死后被吊起的伪造现场对经验丰富的法医来说并不难区分,这点当年的简一端十分有自信,觉得自己的判断不可能有失误——包永兴确实是自缢身亡的。

    “可是……他死得不对劲。”

    简一端用了一个听起来表意有些含糊的词来形容这个在他心里纠缠了十八年的案子。

    柳弈下意识地微微正了正身体,背脊比平常挺得更直了。

    简一端没有急着说下去,而是先问了柳弈一个问题:

    “你看过卷宗里的遗书了吧?”

    “嗯。”

    柳弈点了点头,“我看过。”

    他确实认真地看过包永兴的遗书,不过卷宗里的只是复印件而非原件,能得到的信息当然不如亲眼看到实物的多。

    简一端看柳弈点头,他又问:“那你觉得,那封遗书写得怎么样?”

    这个问题就很微妙了。

    从老人家的语气里,柳弈甚至听出了对方有意亲自考验他的意思。

    于是柳弈想了想,才谨慎的回答:“如果让我来判断,我会觉得那遗书是誊抄本。”

    简一端微微眯了眯眼,一直紧绷的唇角松开,看柳弈的眼神比先前更多了几分赞赏,“……果然,你也这么想。”

    “是的。”

    柳弈说道:

    “因为那封遗书上的错别字太少了,语句也过于通顺,且事情交代得清楚明白,所以我觉得那不应该是第一稿,而是经过修改和誊抄后的终稿。”

    第240章 8.After Life-26

    但凡写过命题作文的同学应该都有体会, 第一次写某篇文章时,不管脑子里构思得多仔细多完整,下笔之后总是难免出现错漏或是病句, 涂涂改改在所难免。

    写遗书的心理压力可比写命题作文强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人在情绪激动、精神混乱时,写出来的东西语无伦次、颠三倒四、词不达意才是常态。

    而包永兴留下的那封遗书,虽然经过笔迹鉴定确认确实是本人所写,字迹也是符合他初中毕业的教育程度的幼稚和别扭, 但书面却出奇的整洁, 涂改的痕迹很少,只有三处写错后被涂黑的字, 语句也基本通顺, 没有太明显的语病。

    而且柳弈有种感觉,包永兴留下的那封四百多字的书信, 与其说是“遗书”,不如说更接近一封“自白书”。

    他不仅把罪名承认得清清楚楚, 还把警察想知道的那些疑点基本上都交代清楚了。

    相反,对于年纪尚小的长子, 以及有孕在身的妻子, 他只用【很对不起,我一时糊涂犯下了大错, 是我对不起你们,希望你们能原谅我】这么一句话就草草带过了。

    不过如果仅是如此,倒也不能认为这封遗书就一定有可疑。

    毕竟谁也不知道包永兴当时到底处在一个什么样的心理状态,也有可能是人之将死了, 他当真想要好好忏悔, 于是起草了一稿遗书将自己的犯罪经过详细交代以后,还认认真真地誊抄了一遍呢?

    柳弈想了想, 先问了简一端一个问题:“从影印件看,遗书应该是写在类似笔记本一类的纸上的,对吧?”

    他没看过原件,只能从黑白的影印件上判断,包永兴用的是某种带细横线的B5开本大小的纸,边缘隐约能看出不规则的撕裂痕,所以他猜应该是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

    “没错。”

    老人家点了点头,“我们在现场找到了那本笔记本,是他那辆货车上的签到登记册,他是先写好遗书,再将那两页纸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

    法医要知道是先写字还是先撕纸实在太容易了。

    只需要在被撕掉的那页纸的下一页做一些简单的痕迹扫描,就能发现透过上一页纸印在上面的无形的字迹划痕。

    有时候碰到纸比较薄而写字的人力气比较大的情况,甚至能检出覆盖其上的三、四页以前的内容。

    “而我觉得可疑的第一个疑点就在这里。”

    简一端说道:“那本笔记本上就少了这么两页纸,而且我在下一页上也没有发现比那两页纸上内容更多的字迹。”

    柳弈微微蹙起了眉。

    略略思考后,他又问:

    “那么,前辈您有发现其他可以书写的纸张吗?或者直接就是包永兴起草的遗书稿件?”

    “没有。”

    简一端习惯将话说得比较慢,咬字也很清楚,表意更是尤其明确:“要知道,我们可是在一座荒山上找到他的,哪来的那么多可以写字的纸?”

    “……原来如此。”

    柳弈明白了,“这么看来,确实有些不合常理。”

    ###

    “遗书的问题还能用别的方式来解释,但另外一个疑点我真的很难释怀。”

    说到这里,简一端拿起自己喝到一半的红茶,放到唇边浅浅地啜饮了一口,既是润喉,也是给自己整理思绪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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