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证法医6尘封卷宗: 40-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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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唐喆学是不可能的,他们一定会劝他放弃,在职警察和服刑人员有感情纠葛,没有哪个部门的领导喜闻乐见。

    “秧子,”余光瞄到秧客麟朝操场上探头探脑,唐喆学轻声提点,“你是来工作的,专业点,别像刘姥姥进大观园那样,眼睛到处飞。”

    “知道,副队。”

    秧客麟立时收回目光。被发现了,来此的真实目的,他不由心虚了一瞬。好在唐喆学没有当面点破,不然以他那薄如纸的脸皮厚度,走路都得顺拐。上一次来省监还是被借调重案的时候,跟着罗家楠那大嗓门,别说刘姥姥进大观园了,简直是鬼子进村儿,烟嗓一开,整个监区都能听见。

    进屋等了约莫二十分钟,人提来了。田米强,现年五十二岁,多年前因故意伤害致人伤残被判十三年有期徒刑,后在一场监狱斗殴事件中伤人致死,又被追加了一个无期。积分减刑到现在,算上之前没服完的刑期还剩二十七年,也就是说,他得活到七十九才能走出监狱大门。

    被他弄死那个就是涂璨混飞车夺包党时跟的大哥,娄棠,也是目前所知唯一和“大狗”有过交集的人。现在娄棠已死,问本人没地方找了,只能先探探田米强的口风,看娄棠的死到底是失误还是另有隐情。

    如果不是身上的囚服和那颗剃得发青的脑袋,单看面相,田米强就是个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眼里一点逞凶斗狠的意思都没,亦无惶恐或者好奇。多年的监狱生涯似乎已经磨平他所有的棱角,佝偻着背,进屋低眉顺眼地往椅子上一坐,十分配合地伸出戴铐的双手,方便狱警更改拘/禁措施。

    唐喆学隔着铁栅栏默默观察,发现田米强左耳垂缺了一块,决定以此挑起话头:“田米强,你耳朵是怎么回事?”

    “狗咬的。”田米强垂眼无所谓道。

    “监区有狗?”唐喆学朝他展示了一下卷宗里的拘留照,“你进看守所的时候,耳朵还是完好无损的状态,怎么进了监狱还能被狗咬?”

    “……”

    田米强抬起眼皮,看了眼多年前还称得上健壮的自己,默叹了口气:“打架,被一傻逼咬的,我气急,给丫活活打死了。”

    唐喆学放下照片:“娄棠是吧?你之前就跟他有过节?”

    “没有。”

    “那你俩为什么打架?”

    “法庭上我都照实陈述了,你可以自己翻庭审记录。”

    说完再次垂下眼,摆出付事不关己的态度。这让唐喆学意识到,田米强只是看上去老实巴交,实则油滑得一把抓不住。于是他更改了谈话思路,从对方的家人身上找切入点:“我看过你的社会关系,你老婆真不错,等那么久也没说跟你离婚。”

    这句话似乎让田米强有所触动,他往后靠了靠,视线飘向屋顶:“我就是为她进来的,于情于理她也该等我一辈子。”

    这是事实,昨天翻阅田米强因故意伤害致人伤残入狱的案件信息时,唐喆学已经大致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田米强和妻子林翠是青梅竹马,十八岁就在一起了,生了两个孩子之后才办的酒席领的证。小儿子出生后田米强跟着装修队去了深圳,凭着泥瓦工的手艺挣钱给家里盖了房子,此外还存下了十几万的余项。从深圳回来之后,田米强和妻子在县里开家装修建材店,做生意同时继续靠手艺挣钱。

    日子原本越过越好,直到某天林翠去客户家里结账,男业主见色起意,把林翠拖进了刚装修完的卧室意图不轨,幸亏林翠奋力反抗才没让对方得逞。事后男人打电话威胁林翠,说自己黑白两道都有势力,敢报警,就让她一家子鸡犬不宁。林翠确实被吓住了,没敢声张,可那家的帐始终结不回来,最终还是被田米强发现了端倪。反复追问之下,林翠才哭着道出了实情。

    一瞬间田米强的天都要塌了,自己的老婆受此侮辱,是个男人都不会忍气吞声。为了让妻子安心,也为了维护自己身为男人的尊严,田米强上门找男人要账,却被对方的三个小弟当场打破了头。对方还放话说,他告到公安局也没用,就算自己被拘留,出来绝逼弄死他全家。

    于是,在受尽侮辱与恐吓之后,田米强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先下手为强。他尾随夜夜笙歌的男人,趁其落单之时,用一把三角油灰刀狠狠戳爆了对方的眼珠子。事发后他一审被判无期,二审法官则考虑到“受害者”的过错比较严重,最终改判十三年。田米强进监狱的时候,娄棠已经在里面蹲了好几年了,这俩虽然在同一个监区,但出事之前谁也没招惹过谁。

    关于这俩人为什么起纠纷,唐喆学也知道,不用按田米强说的再翻一遍庭审记录。监狱人员密度大,加之服刑人员本身改造就比较压抑,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很容易情绪崩溃。有的人甚至故意跟别人吵架,意图发泄,时常会因为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产生生活矛盾。娄棠之所以跟田米强动手,是因为外出劳动时对方拿了自己的工具,几句话就呛呛起来,最终因此送了命。

    屁大点的事儿,却闹到出了人命。而且要不是被田米强弄死,娄棠再待几个月就该出去了——这看上去很像是有人怕娄棠出狱之后搞什么事,雇/凶杀人的样子。

    至于为什么下那么狠的手,田米强在法庭陈述时解释说,娄棠说自己马上就要出去了,到时候去他家睡他老婆,还要让他儿子管自己叫爹。气话,谁都听得出来,可田米强就是因为妻子被猥/亵而伤人致残入狱的,最听不得这种话,耳朵又被娄棠咬掉块肉,在疼痛与愤怒的双重刺激之下,抄起地上的水泥碎块哐哐往对方头上招呼。

    沉默的对峙中,唐喆学再次发问:“我知道,你有你的理由,可这刑期一下子加了那么多,你很可能这辈子都出不去了,就不想想老婆孩子?”

    田米强闭了闭眼:“出去了也是他们的累赘,二审改判我十三年,是因为我老婆把店抵给别人,换了五十万去求那傻逼签谅解书。”

    有经济困难,那就更容易受制于人了。至此,唐喆学基本能做出判断,直言道:“田米强,我今天来此的目的不是为了给你加刑期,我需要一个名字,一个跟娄棠的死有关的名字。”

    田米强的视线瞬间凝固,他死死盯着唐喆学,一字一顿的:“该说的,我已经在法庭上说过了。”

    捕捉到对方内心的一丝动摇,唐喆学步步紧逼:“检举立功,你七十岁之前还能出去。”

    “我宁可烂在这鬼地方。”

    “想想你妻子,儿子,他们在外面等你。”

    “没有我他们过得更好。”

    “不,你为这个家贡献了一切。”

    “——”

    一声来自执法者的认同让田米强的表情错综复杂了一瞬,积压在心头多年的委屈与不甘瞬间染红了眼眶。可即便如此,他还是硬扛着不肯坦白:“我再说一次,该说的,我已经在法庭上说过了。”

    唐喆学抬腕看了眼表,快到吃午饭的时间点了,不急不恼的:“给你俩钟头好好想想,下午咱接着聊。”

    有时候审讯不能急于求成,这些年在林冬的历练下,他已经被培养得耐心十足。第一次和林冬来省监提人时,溜溜待了五天,审了四轮,不但结了自己手头的悬案,还获得了另外一桩悬案的线索。他可以等,留时间给对手权衡利弊,也许能获得意想不到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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