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关山: 50-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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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困倦地咕哝着,眼睛依旧睁不开,还在把人往床外推。

    她被抱进怀里, 身躯交叠, 脑袋搭在宽阔的胸膛上,耳边传来了规律的心跳声。

    揽住她的手臂有力而温热,她俯趴着, 被她压着的坚实胸膛同样地热。

    人体的热度隔着单衣源源不断地传来,男人耐心极好地不动,指腹轻轻抚摸她柔软如凉玉的脸颊肌肤。

    ……可把谢明裳给热醒了。

    她扭动着想从火炉子上翻下去,翻身到半途又被抱回。两人汗涔涔地在抱在一处。

    罪魁祸首还在问她,“吵醒你了?”

    “今天过得如何,看到马场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谢明裳抬手一巴掌。

    “连我娘的院子都没留下。”

    萧挽风压根没躲,啪地一声,捱得结结实实,反倒笑了下,顺手捋起她蜿蜒披散在床褥间的乌发,发尾一圈圈地缠在手掌间。

    她母亲人还在,倒也不必记挂旧居。

    “马场还是大的好。小场地跑起来憋闷。明早你牵着得意跑两圈就知道好处了。”

    “留在榆林街王府的那几双眼睛,短期之内不会跟来。可以先把你身边两个女使接回。”

    两句对话间,谢明裳彻底清醒过来,挣扎着四处摸索大蒲扇,往身上急扇了几扇。

    蒲扇被接过去,规律的凉风开始习习涌动。

    谢明裳满意了,不再挣扎着往侧边翻,原样趴回去胸膛上,侧耳听着心脏沉稳的跳动。

    “宫里的大戏唱得怎样?”她终于有心情问起今晚宫里发生的事。

    萧挽风并不瞒她。深夜的内室床帏间,本就适合说几句私密话。

    “敲锣打鼓,戏方开场。”

    “京城诸公喜欢看狗咬狗,今晚入宫送了一场狗咬狗。”

    谢明裳听个八成明白,琢磨道:“……把麻烦扔回宫里,叫他们自己内斗?”

    “差不多。”

    萧挽风抚摸着柔软的发尾,又道:“你父亲今晚报了大捷。”

    “……嗯?”

    谢明裳有些意外,这等军情大事也不瞒几天,当夜便告知了?

    “军情急报入京,细节还待打听,明早应该便能收到。”

    萧挽风简短地说个大概,之后却又闭嘴不言,思绪不知被牵引去何方,指腹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她的脸颊。

    谢明裳感觉到哪里不对。他今夜的情绪有些不对。

    萧挽风性情强势,极少泄露情绪,大多数时候表现得像一块坚不可摧的岩石。但眼下,他罕见地走神了。

    她心里咯噔

    一下,想起之前他曾说过:“我若领兵,你父亲便要召回。你不会高兴的。”

    如今事态往相反方向发展……

    “我父亲在虎牢关下大捷,对殿下来说,不算好消息?”

    两人的目光在黑暗里对视片刻,萧挽风开口道:

    “短期而言,对谢家是好消息,对河间王府不算好消息。”

    “长期而言,难说。”

    谢明裳:?“难说”是什么意思?

    萧挽风又走神了。

    他走神的时候,目光笔直望向头顶漆黑的帐子,思绪飘去两百里之外的雄关战场,手却还在一下一下抚摸着柔亮的长发,指节把她的发尾圈起,无意识绕出七八圈。

    “嘶~” 谢明裳捂着头皮,吃疼地推他一把。

    沉在思绪里的人惊醒,松开发尾,歉意地摸几下她乌黑的发顶。

    抚摸的力道却又没收着,重得很,把她整个脑袋压在他自己的肩膀上。

    谢明裳的下颌磕到肩胛,磕得还不轻,嗒地一声细响。

    她倒吸口凉气,下巴生疼,恼火地按住那只还在抚摸自己发顶的手,直接拍一巴掌,推出去了。

    “想事就想事,别乱摸。”她翻身往床里。

    “嗯?”身侧的郎君显然并未意识到哪里不对,她没完全转过去的身子被他按着肩头扳了一下,力道不重,显露出挽留的意味。

    谢明裳不肯顺着他翻回来,但拢住肩头的手又不放开,她保持着侧躺的别扭姿势瞪他。

    萧挽风的注意力终于被拉回来八分:“怎么了?谁惹你生气。”

    说话间又扳了一下,她保持不住侧躺的姿势,还是翻个身面向他,有力的手臂即刻把她拢回怀里。

    谢明裳的下巴抵着男人胸膛,人给气笑了。

    “扇子怎么不摇了?”她索性不客气地开口使唤,

    “换只手拿蒲扇。别只顾着扯我头发,扇风去。”

    两人汗津津地抱在一处,萧挽风果然把蒲扇换去右手,继续一下一下地摇扇鼓风,帐子里又有阵风流动。

    萧挽风其实已思索很久了。

    从宫里回返的路上就在想。

    回返王府后,严陆卿领着几名关外千里投奔而来的幕僚,众人闭门商议整晚,想出个离奇的主意。

    但这个离奇的戏本子里包不包括谢明裳在内?萧挽风和众幕僚的意见相左。

    严陆卿的意见,谢六娘已经知晓河间王府许多秘密,不能放回谢家。

    萧挽风不同意。

    道出商议结果时,萧挽风手里扇风的动作没停,还在一下一下地摇着蒲扇鼓风。

    “你父亲这次大胜返京,多半要上书讨你回家。”

    他慢慢地道:“不必等你父亲回返。明天你就回谢家。”

    走向实在太出意料,谢明裳没忍住笑了:“怎么回事?”

    萧挽风却没有笑,声线极为平静地重复了一遍。

    “你母亲今日遣人探望你,被你留下了?明早送回去。你一起回谢家。”

    谢明裳在黑暗里停顿了一会儿,“送我回谢家?”

    “送你回谢家。”

    她留意到,萧挽风嘴上平淡地几次提起“送你回谢家”五个字时,打蒲扇的动作都停顿片刻,才又继续无事般晃动。

    这个短暂的疏漏,叫她捕捉到了对方此刻深埋在心底的心思。

    谢明裳两只手肘交叠在胸膛上,下巴搁在手腕间,这个姿势正好和半躺着的郎君面对面。

    她在近处打量萧挽风。

    他的眉眼轮廓冷峭,身躯坚实颀健,整个人具有锋锐的攻击性,就连打扇子的动作都隐含力量。

    清醒半卧着打扇子的场景,如果换个人做,或许会流露出安宁悠闲的韵味;被他做起来,却完全不会令人联想到“悠闲”两个字。

    倒仿佛在山林间迎面撞上一只趴在岩石上、随时暴起伤人的野豹子。

    从外表到动作,处处彰显坚硬的底色,看不出丝毫温情。

    ……这人可真能藏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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