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关山: 6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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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沿着草木扶疏的宫道正缓步低声商议,忽地又匆匆跑来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内侍,喘着气喊:“前头可是谢、谢六娘子?”

    谢明裳停步回身,那小内侍跑来面前,俯身双手奉上来物。

    ——居然又是一封信!

    “杜幼清杜官人,托奴婢急送信给谢六娘子。求娘子当场拆看,当场回复。杜官人此刻在太清池边等着。”

    明显是仓促写就的一封信,连信封都无,只密密地对折又对折,信纸折成手指大小,以一滴蜡滴在缝隙处,充作封蜡。

    确实是杜二郎的手笔。他就喜欢琢磨这些细枝末节,从前他翻墙把情诗扔进谢家庭院的那阵子,她收得满屉手指长的情诗。

    陆陆续续收集了几个月,一把火便烧个干净。

    事后只觉得可笑。

    谢明裳毫无触动,把手指大小的信封接过去,封蜡拆开。

    看着看着,倒露出点细微的笑意,把纸条挪到两人当中,招呼端仪也看看。

    “看来刚才当面骂得还不够。”

    端仪郡主好奇地瞥去,满纸娟丽簪花小字如泣如诉。

    迎面头一句便是:“众目睽睽之下,心头苦衷难表。”把端仪给看笑了,“他有什么苦衷难表?”

    谢明裳跳着往下看,越过大堆 “夜阑惊坐、对影愁眠”,“梦回山盟未断时”之类的酸句,末尾两句总算点题:

    “幼清泣求相见,当面陈情。”

    “还请择取时日,告知信使。”

    那十岁出头的小内侍还在目光炯炯地等着。

    谢明裳想了想,相约见面,大概就要当面陈述他的委屈无奈了?

    “杜官人给你多少钱,叫你跑这趟?我给你双份,你在这处等着,我当场写一封书信回复,你

    替我把回信当面带给他。”

    那小内侍乐颠颠地原处等着。

    端仪吃惊道:“你还当真打算回信给他,相约时日见面?”

    谢明裳走去隐蔽处,手头收到的两封信叠于一处。

    一封信说道:【今日行事,缄默勿惊】,第二封信道:【泣求相见,择取时日】。

    “嘘……我有个好主意。”

    她把来自蓝世子的“今日行事,缄默勿惊;出宫途中,静候接应”的十六字信,慢悠悠地折叠成细细一条,手指粗细,以荷包装起。

    在端仪的瞠目注视下,走去小内侍面前,把荷包郑重递给他。

    “喏,我当场书写的回信。你可要当面交给杜二。”

    “告诉他,机会难得,错过这回,可没有下次了。”

    端仪:??!!

    ————

    这趟来回花费约莫两刻钟。

    谢明裳推门进东阁时,日头还亮堂着,东阁老太医们的问诊声已停止了,纱幔重重的内间静悄悄。

    倒把她惊得不轻,还当自己回来晚了,耽搁正事。

    还好下一眼便望见守卫原处的顾淮。

    顾淮冲她比划手势,谢明裳会意,无声无息地走去临水窗下,靠着小桌重新坐下。

    内间传出一个似曾相识的阴柔嗓音。

    “殿下好生休息。腿疾非同小可,还要仔细调养,莫落下长期病症才好。劳烦诸位太医。”

    看诊的老太医们原来都在内间,这时齐齐出声道,“冯公公放宽心。”“下官等必将尽心医治。”

    临窗小桌新摆上两盘宫廷细点,谢明裳捏起一只形状精致的梅花枣泥糕,才咬上一小口,听到“冯公公”三个字便呛了下。

    纱幔从里挽起,萧挽风的轮椅被顾淮推出,一名紫袍大宦跟随在身后。虽说几个月没见面,谢明裳还是一眼认出来人。岂不正是冯喜?

    冯喜谦恭低头,正跟萧挽风笑说:“上回朱红惜意图谋害的案子,老奴这边已经查出分晓了。向罪人朱红惜下达手谕之人,乃是宫中一位御前内监,叫做杨保和,说起来也是侍奉了先帝和今上两朝的老人了……哎,他糊涂。”

    萧挽风并不和他多绕圈子:“本王不认得什么杨保和。他背后想必另有主犯?”

    冯喜一拍大腿,赞道:“殿下英明!那杨保和供认不讳,他果然是从犯,已招认出背后的主谋之人……”他附耳过去,悄声说出一个名字。

    萧挽风的唇线突兀地弯起,看似在笑,仔细看时,也可以说是嘲笑。笑容一闪而逝,很快恢复原本的冷漠神色。

    “供出的主谋,居然是他?本王觉得不像。”

    冯喜为难地说:“供状便是如此,哪有像不像的。供出的那位也确实和殿下不甚和睦啊……”

    声音突然一顿,两人同时留意到窗下坐着吃糕的明艳小娘子,冯喜的视线转了过来。

    “哟,谢六娘子?久违了。”

    谢明裳感觉自己此刻的神色,应该也是挂满嘲讽的。

    “久违了,冯公公。”

    冯喜笑容满面地寒暄两句,见到谢明裳就想起另一桩要紧事,转身另起话头。

    “林相在宴中不得脱身,托老奴传话给殿下说,要多谢殿下。”

    萧挽风脸上又露出嘲讽神色,口中不应声,听冯喜自问自答地往下接话。

    “老奴问林相,为何事谢河间王呀?林相道,为了家中三郎。”

    “林相道,政务太繁忙,以至于家中幼子疏于管教,长此以往必将犯下大错。好在河间王及时出手小惩大诫,给此子一个教训,不至于将来走上歪路。林相为此感谢河间王。”

    冯喜复述完毕,热络笑唤道:

    “殿下,林相家的三郎年纪还小,免不了犯错……”

    不等他说完,萧挽风抬手阻止:

    “冯公公不必把本王捧得这么高。替我转句话与林相说,本王没那么大度。区区一句‘小惩大诫’,赔不了本王的腿。”

    当着冯喜面前,萧挽风撩起袍子,露出膝盖以下青紫肿胀的伤处:

    “再告知林相一句,本王的左腿若保不住,他家三郎也卸条腿,这笔账就算两清。”

    冯喜脸上顿时微微变色,又强笑出声:“殿下息怒,息怒。”好言劝慰几句,离开了东阁。

    冯喜走后,老太医们从内间鱼贯而出,去东阁外的廊子里团团围拢,激烈地争论起药方来。

    谢明裳叼一块枣泥糕,从顾淮手里接过木轮椅,往门外推。顾淮亦步亦趋地跟随在身侧。

    “殿下气闷了罢?沿着太清池走走如何。池边清静。”

    萧挽风手里也被她塞进一块枣泥糕,拧了下眉,托在掌心里打量。

    “宫里的御膳糕点中看不中吃。”谢明裳推着轮椅,亲亲热热地说起话来: “冷掉的鸭卷差点吃吐了。冷掉的金丝馓子软塌塌的。只有冷糕好吃。”

    “殿下尝尝看,微甜不腻,冷着吃风味最好。尝得合意的话,妾也不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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