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互演手册: 2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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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她余光瞥见他的时候,见他只是端详着手中杯盏,似乎对下面正跳的舞没什么兴致——所以她才偷偷打量他一眼。他左肩的箭伤不浅,这才半月不到,怎么敢喝这样多的酒?

    却不期然与他视线正撞上。

    于是她那一眼,便成了刻意勾在他目光里的钩子。

    宁珣的手一顿,她的视线恰随舞步转开。

    他低头,又满上一杯。

    确实算是上佳。他轻笑了一声。

    可他对歌舞一向平平,如此看来,这回他这二弟,可不太上心。

    宁禛动筷夹了一道凉拌鱼片。

    不过开胃菜而已。他朝上首举杯示意,笑着饮下一满杯。

    正是宁禛酒杯搁在案上的这刻,丝竹声转。陌生却又熟悉的曲调悠扬而出,席间众人皆是一愣。

    舞姬们分两列慢慢退下,只留下正中一个。

    衔池闭了闭眼,起势,早就烂熟于心的舞步随乐声滑出。

    裙袂起落,银铃一响。

    “桃夭?!”五公主惊呼了一声。

    衔池不去看席间众人的脸,她专注在这支舞里。一样的地方,一样的舞,甚至连周围的反应也是一模一样。一霎间,她竟分不清这是前世,还是今生。

    又或者二者并无区别。

    宁珣握着酒杯的手猛地一攥,手背青筋暴出,酒盏顷刻间爬上蛛网般的碎纹。

    他尽力克制住神情,双眼死死盯着台下的身影,只觉浑身血液逆流。

    左肩的伤突然疼起来,顺着心脉,牵连而下。

    宁禛从上首收回视线,端起酒盏,掩住唇角几乎压不下去的弧度。

    嫡长子又如何?他的好皇兄啊,这层身份,这样的生母,才是对他最恶毒的诅咒。

    衔池只管一心一意地跳着,如前世一般,她依着他们要求的那样,逐渐靠近宁珣。

    她还记得,前世那时候,宁珣不准人近身,她甫一靠近,他身边的内侍便做出要拦的动作,她自然不会自讨苦吃,便慢慢退了回去。

    可这回内侍依旧尽职尽责地要拦她,宁珣却抬了抬手,两侧侍立的太监立马低下头,不再拦她。

    衔池迟疑一刻,注意到一侧二皇子的视线,她轻轻吸了一口气,随着舞步一点点贴近宁珣。

    两人间还有一段距离,她的袖子漾开,若有似无地擦过他侧脸。

    宁珣的视线默然追着她,却并不像是透过她回忆什么或是追忆谁——只是单纯地在看她宋衔池而已。

    因为是不一样的。母后昔年一舞,只是跳给父皇和他看——旁人也没有资格能看皇后一舞。她贵为一朝之后,又是一身傲骨,舞姿里尽是雍容清贵,不为取悦任何人而献媚。虽名桃夭,可这舞却更似梅,凌霜傲雪。

    那时帝后恩爱,如胶似漆,颂为佳话,普天之下莫有不想效仿的女子。于是桃夭一舞传出了宫墙。

    但京中舞姬作舞,自然以其观赏性为重,桃夭传来传去,也便改来改去,才成了如今的样子。

    不过京中已有数年不曾见过此舞了。

    这舞,同皇后一样,成了宫墙之中某个不可言说的禁忌。

    衔池转身背对着宁珣,似是要随舞步离开。宁珣抬手按了按侧脸,她身上的舞裙是绸制的,幼滑冰凉,拂过脸颊时的触感分明。

    银铃的响声猛地一停。下一刻,她后仰腾空,裙袂在空中一划,向他怀中坠来。

    像折翼的鸟儿。

    衔池心脏发紧——倘若他不伸手接她,她落不进他的怀里,便会直接摔落在地。

    她在夺月坊练这个动作时,曾不止一次地质疑过。但梅娘只笑着点点她的心窝,拖了长音同她道:“把你的心放进肚子里去。他若是准你近身了,又如何会不接你?”

    她的滞空已经做到了极限,可也不过短短一息。衔池下意识闭上眼,在身体下坠之前,腰背却突然靠上一只有力的臂膀。

    她猛地睁眼,宁珣将她一揽,稳稳收进怀里。她睁眼时,便正对上他双眼。而她急促的呼吸也缠上了他身上淡淡的酒气,冰凉的丝绸下,他掌心热度贴在她后腰,浸染过她。

    那一刹间,她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从她于此时此地献舞,到东宫无数日夜,再到火海里那次回头。

    宁珣低头,他望过来的眼神很深,深得像是要将人吸纳其中。衔池被他看得心底发颤,绷直了小腿,借着他的小臂向后一仰转,翻落在他身后。

    她舞步轻巧,银铃阵阵,离他愈来愈远,回到殿中,继续跳完了这支舞。

    桃夭的舞乐乍歇时,四下里静的出奇,一时竟无人敢出声。宁勉犹豫再三,正要离席说点什么,便听突然之间宁禛抚掌而笑,连道了三声“好!”

    由备受圣人宠爱的二皇子领头,席上才慢慢又热闹起来。一众舞姬上前行礼,宁禛看了一眼太子的神色——可惜他神色如常,最初听见桃夭那一瞬间的失态早被掩下去。

    “既然二弟说好,那便都赏。”宁珣淡淡瞥向底下谢恩的一众舞姬,似是在找寻,望向衔池时才停了停,“她,留下。”

    衔池长出了一口气,上前一步谢恩。

    席上五公主同宁勉对视了一眼,皆是隐隐有些担忧。

    不为旁的,每逢年节,向东宫进献美人儿的便有无数,舞姬更是数不胜数,可太子一次都没留过人,无一例外。

    这回却因桃夭破了例无论怎么想,都叫人不安。

    衔池随舞姬一道退下去,又在殿门外,被嬷嬷单独领了去。

    被太子亲口点过要留,她的身份暂还未定,嬷嬷便先寻了个地方将她安置下,想了想,又指了个小宫女来,既是暂且照顾她起居,也是看住她,莫要让她在这宫城内冲撞了贵人。

    小宫女一张圆嘟嘟的娃娃脸,看着便讨喜,朝衔池一礼:“奴婢蝉衣,特来伺候姑娘。姑娘且先将就住这儿,待太子殿下安排。”

    衔池笑着应下——她记得她。

    上一世来她身边差使的也是蝉衣,小丫头比她还小上两岁,活泼又烂漫,开心果似的,很会哄她开心。唯独一样,蝉衣对她去接近宁珣这事儿,比池家还要积极一些,一心盼望着她能成了太子侍妾——蝉衣想着,这偌大的东宫,连一个女主子都没有,即便是侍妾,那也是头一个,自然不一样。

    有宫人送来厚实冬衣,衔池这一路吹着冷风,冻得厉害,泡在热水里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夜早便深了,她沐浴出来便只穿了寝衣。

    蝉衣左右看了看她,“姑娘只穿寝衣”话未说完,她不知心领神会了些什么,连连点头,在衔池疑惑的目光下,扶着她坐到妆镜前,又苦恼道:“深更半夜的,姑娘来得匆忙,这儿还什么都没有呢莫说胭脂水粉,便是根好看的簪子都没有!”

    衔池看着她,叹了口气。果然。

    蝉衣显然又会错了意,当即宽慰她道:“不过姑娘生得天仙似的,不用那些俗物也好看!何况一会儿太子殿下过来,将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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