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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巫文学www.nw8.cc提供的《季风吹拂的港湾[港]》 60-70(第13/16页)
高宛妮总是能抓到一些别人抓不到的重点。
“当然,城寨里有的是很厉害的医生。”陈伯眉毛都竖了起来,“我敢说你找遍香江,都找不到比他更厉害的中医,我师父姓蔡,城寨的人都叫他蔡老头,他在这里可真是个厉害的人物”
“那他人呢?”盛嘉宜忽然开口。
从天后庙后,她这一路过来,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一直就沉默的呆在阴影里,摄影组的人将她挡的严严实实,直到她出声,陈伯才意识到,这后头还有一个人。
“你”他看到暴露在灯光下盛嘉宜,骤然一惊。
“他已经搬出去了吗?”盛嘉宜问。
陈老伯沉默了几秒,他眼底神色藏在镜片后,晦暗不明。
过了一会,他缓缓摇头:“没有,他去世了,五年前去世的。”
“城寨里也有几台电视,我们也看外面的频道,知道你们都很有名气。”陈阿伯凝视着盛嘉宜的眼睛,目不转睛,“我也听说了,你是这几年最红的女明星,你有双——”他伸出两根干枯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双眼,“蓝色的眼睛。”
重庆森林
“嘉宜是中英混血, 阿伯。”高宛妮积极介绍,她在这种黑暗幽闭的环境里需要一直说话来制造一些活力,“她的瞳色很少见吧, 我敢说没人看到她的眼睛不被吸引,城寨里也看电视吗?那电影呢, 你们会看电影吗?”
李阿伯仍是注视着盛嘉宜,答非所问:“城寨有句老话,叫做东邪西正, 大抵是说, 西边都住着我们这些人, 大多数是租户、居民、靠手艺营生的普通人,东边就不一样了, 做什么的都有,你们是从东边进来的,也看见过那边的街道。”
“抬头往上望不见天, 向下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就像是终年住在阴沟里一样,我们都不往那边去,我因为看病去过几次”他摇头叹道,“不是危言耸听, 你们外面传的罪恶之城,多半讲得就是东城,烟馆都在东边, 抽死了的尸体就躺在巷子里, 等发臭了再运出去, 往回二十年,街口楼道到处站了雏|妓揽客, 八十年代后好多了,因为城寨里的势力被严打了几次,逐渐消亡,东边是最早人去楼空的。”
“你们要拍电影,其实也要往东去拍,不过现在什么都拍不到啦,早个几年,要是敢进来,分分钟都比电影里还精彩。”
褐色的中药倾倒在碗中,浮起的药渣飘在面上,高宛妮和谢嘉诚都看得不住皱眉,在外头拿了正经营业执照的中药铺,绝对不会熬这样不干净的药。
“您是说东边的人走得更早?为什么?您说早几年还精彩,是精彩什么?”郑安容这个电影迷被陈阿伯的话吸引,忍不住盘问道。
陈阿伯意味深长笑了笑,扫过盛嘉宜平静的面孔。
这丫头他见的次数很少,蔡老头见她的时候很多,城寨乱不乱,这里这些人,她最有发言权。
“拍电影,我虽然没看多少,但是既然是和城寨有关,大概也能猜得到,都是要讲这里有多乱七八糟的。外面传的,我也清楚,我是城寨里可以出去的那批人,我有身份证,只是没有办医馆的执照,常年还是在往外头走来走去,和我一样留在城寨的普通人很多,住在这里只是因为穷,远远谈不上罪恶,我们之中许多人的子女也都在城寨外念书,警察也没少出入这边巡逻”
“东城才是真的三不管地带,中国管不了、香江不敢管、英国不想管,那些在外面没有居留权偷跑来香江的人,坐着蛇头的船,偷偷上岸,找不到容身之地,就全都往东城跑。混社会的、三教九流那些、大小势力、出去了都要在进警局呆着的亡命之徒,都集中在东城。东城乱,东城也苦,能从那里走出去的人,真的是不容易啊。”
“城寨里没出过什么大人物吧。”高宛妮笑了起来,“没有听说过。”
擦得一声火机响,有人点了根烟。
“喂,这里尽量别抽烟。”陈阿伯说,“容易引起火灾,现在不比当年了,我们剩下的几十个人,都不知道怎么灭火。”
那人慌忙把烟踩灭。
“城寨里的势力,就是因为五十年代一次大火发展起来的,当年火势太大,城寨的房屋都是木质结构,烧毁了不少,要建新的,那些人就趁乱往这里跑。”陈阿伯讲话慢悠悠的,就在他的背后,老旧的铁丝网缠绕成一团,铁栏外头盘旋着数不清的黑色电线管,零星几盏灯火亮着。
“就算出了,也不会讲自己是城寨里出来的,何必要这么讲呢,我们普通人出去都明白要伪装一下,不然别人总以为我们身上有臭味,唉,哪里会不明白”他低下头去,又去捣鼓自己那堆草药,摄影机对着他拍摄,他去恍若未觉,“只有住在这里的人才知道生活的艰辛,我是舍不得走,但街坊邻居有能力的,都还是想办法把自己的子女送到外头上学,希望他们能在外面混出名堂,永远离开这个地方。”
“不要觉得从这里出去很简单,就是下楼,过一条街道的事情,大导演,你们可能不知道,城寨跟九龙市中心也就隔了几公里远,但真要走,一辈子都未必能走出去,好不容易出去了,也就不要再回来。”
“我们走,是因为舍不得老邻居,也怕出去没有吃饭的本事,年轻人走了就走了,没有什么值得怀念的。”
隔着人群,他的目光与盛嘉宜对上。
盛嘉宜在人群的后头,向他抿唇笑了笑。
陈阿伯低下头。
“大导演,要在城寨里拍多久?”
“目前计划是两个月。”郑安容说,“希望能在城寨拆迁前,完成最后的影像记录。”
盛嘉宜闻到了苦涩的药渣味,很熟悉的味道。
她的记忆里,没有过陈阿伯这个人,也许她从前太小了,城寨又太黑了,她记不清楚每一张脸。但是每个人都很容易记住她,也许就像人人都说的那样,她有一双和别人不太一样的眼睛。
小一些的时候盛婉每每都说她这双眼睛,她这张脸,迟早会给她带来大麻烦,太过稀奇的东西,根本不应该出现在如此凋敝暗淡的地方,美丽的花朵生长在阴暗的泥地里,会格外吸引人的眼球,任是谁在城寨里见到她,都很难将她忘记。
墙上挂钟指向八点。
“今天就先拍到这里好了。”郑安容说,“我们有半个多月时间可以在城寨里慢慢拍。”
“你们先走好了。”盛嘉宜忽然开口,“我要留在这里。”
“做什么?”郑安容觑着她,“别开玩笑了,把你留在这里,出事了谁来负责?”
“我想和陈阿伯说说话,寻找一些角色体验。”
他皱起眉:“你一个人在这里不安全,你助理阿香呢,怎么没跟着你来?”
“我让她先回去了。”盛嘉宜淡淡道,“哪里不安全?”
郑安容一时之间竟然也说不上哪里不安全。
要说犯罪率,城寨里的犯罪率实际上并不高,当然这也跟城寨里的犯罪大部分都无法统计有关,不过现在东城已经全部空置,西城又全是居民房,要说多危险,倒也谈不上。
可能城寨这处地方天生就给人莫名的压迫感,让人想到一些不安的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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