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药: 50-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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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侍熊那段时间,身体不算太好,不怎么见人,可对着桑南,却是派人请到了待客厅,强撑着精神亲自接待。

    他们那天聊了什么,岑姣并不知道,她只知道,那天桑南与赵侍熊见完面后,便牵着桑寻,到了岑姣屋外,她看向岑姣,眉眼如画,笑着开口,“姣姣,收拾行李,跟我走吧。”

    岑姣那时候,十来岁的小姑娘,就算平时爱扮成大人,可终究还是个小孩子,听了桑南这话,第一反应便是号啕大哭,她扑到一旁赵侍熊的怀里,“爷爷,你不要我了吗?”岑姣问。

    回答岑姣的,是桑南吃吃的笑声,那笑声清脆,若银铃叮当。“我只是和你格外有缘,想接你去梅山住上一段日子。”

    岑姣不愿意。

    是赵侍熊来劝的她。

    赵侍熊说,桑南比岑姣现在跟着的老师厉害千百倍,岑姣有机会跟着桑南,是她运气好。

    岑姣没再说什么,那天下午,她就跟着桑南去了梅山。

    许是见她一直垂着头不说话,桑南笑着安慰她,“不是要将你拐走卖掉,你每年,只需要在我那儿住两个半月。”

    那时候的岑姣,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她将自己难过的原因,归结于被抛弃的错觉。

    赵侍熊让桑南带她离开,某种意义上,是对自己的放弃。

    只是现在再想,那时候,赵侍熊让桑南领走自己,并不是放弃抛弃,而是一种交换。

    那个夏天在岑姣的记忆里,一直蒙着一层纱一样,回忆起来并不真切。

    直到最近,桩桩件件的事情发生,岑姣再去审视从前的事情,才发现其中被她忽略的事情。

    在最近的事情发生后,岑姣一直想着,等下一次见到桑南,一定要将心里的疑惑问明白。

    譬如桑南为什么会执拗地想要带走自己,她总说自己是不一样的,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呢?有关岑姣自己的身世,她的身份,桑南是不是知道,所以才会在初遇之后,便要带走她。

    还有赵侍熊,那时候,桑南究竟是怎么做才让赵侍熊松口带走自己的。

    是因为那时赵侍熊生的那场病吗?桑南替赵侍熊治病,作为交换,赵侍熊愿意让岑姣跟着桑南回梅山。

    如果是这样,桑南知道赵侍熊做的事情吗?

    岑姣的脑子乱成了一团糨糊,就在这样的混乱中,她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睡得不好,梦一段接一段的,多数是在梅山时发生过的事情。

    岑姣一开始,与桑南和桑寻并不亲近。

    只是梅山上太空了,那间四四方方的四合院,又位于梅山顶端,仿佛置身云中,到了夜里,四合院被山中各种各样的声音包裹。

    岑姣在那样的声音里,睡不着。

    她躺在床上,看着白色的窗布上,印出了树的影子,张牙舞爪的,像是什么扭曲的怪物。

    越觉得映出来的影子像是怪物,岑姣便越转不开视线,她缩在被子里,死死盯着窗户的方向。

    越怕,窗户上映出来的树影便越发扭曲。

    七月酷暑,饶是山里夜间有些凉,岑姣缩在被子里,仍旧被闷出了一身汗。

    而房门被推开时,发出一声漫长悠远的吱呀声,更是让岑姣心脏几乎停摆,她死死咬着牙,怕到了极点,却又不叫出声来。

    “瞪着个眼睛做什么?一身汗还捂着被子。”桑南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是按动开关的声音。

    光亮袭来,岑姣下意识闭上眼,她睫毛颤了颤,再睁眼时,对上的却是桑南含笑的眼睛。

    灯光下,桑南和白天很不一样。

    白天的桑南,总是画着浓重的妆,那妆好看,衬得桑南像是从画报里走出来的人。

    可夜里的桑南,不着粉黛,也好看,尤其是那双眼睛,微微弯着,总是带有温和的笑意,让人不自觉就溺了进去。

    桑南的手,柔软干燥,微微凉,赶走了七月的暑气。

    她抬手,在岑姣脸颊上捏了捏,“怎么了?小脸煞白,看着人心疼。”

    岑姣抿了抿唇,她这才开口,“有些……”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过了好久,才带着几分怯意地说完了一整句话,“怕。”

    桑南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她抬手扯了扯岑姣裹在身上的被子,“生在山里的小姑娘,怎么住进山里还会害怕?”

    岑姣眼睛微微瞪圆,她想要替自己辩驳,比如,今晚是她在这儿住着的第一晚,周围一切都陌生,会害怕,是很自然的事情。

    又或者,她都不知道桑南究竟是什么人,就被人带走了,害怕揪心,不是人之常情吗?

    但岑姣记得,那天晚上,她什么都没说,就那样,直勾勾地看着桑南。

    桑南含笑看着她,抬手去拉岑姣裹在身上的被子,“既然害怕,那就跟我先出来吧。”

    岑姣被桑南牵着手出了屋子。

    院子里,是一棵很粗很粗的银杏树,银杏树下,有口井,只是那口井是被封着的,封井的石头上,刻有复杂的纹路。

    井边,摆着几个小竹凳,穿着背心的桑寻蹲在竹凳,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向了岑姣和桑南。

    桑寻从竹凳上跳了下来,岑姣这才看清,她刚刚蹲在竹凳上守着的,是一颗浑圆的西瓜。

    西瓜被放在搪瓷盆里,泡着西瓜的水印出了月亮的影子。

    “姣姣,快来吃西瓜。”桑寻跑到了岑姣身边,小姑娘笑眯眯的,和桑南一样。

    岑姣感受到自己的手被一双小小的手牵住了,而牵着她的那个小姑娘,就是桑寻。

    桑寻拉着岑姣,跑到了井边,她抬手,按着岑姣在竹凳上坐好,而后又转头看向还在走廊里的桑南。

    “师父,快过来,西瓜已经冰好!”

    那是岑姣吃过的,最甜的一块西瓜。

    果肉是令人食指大动的红色,带有清冽的果香。

    原先有些拘谨的岑姣,在脸颊两侧染上红色的果肉后,也跟着桑寻笑了起来。

    而桑南也将岑姣的枕头搬到了自己的房间。

    桑南房间的床很大,躺下三个人也绰绰有余。

    后来,岑姣每年都会上梅山两个半月,而在梅山的时间里,她也都是和桑南,桑寻睡在同一间房里。

    直到岑姣十八岁成年那年,桑南告诉岑姣她们,从这一年起,岑姣就不用年年回来待上两个半月了,而桑寻也不能只待在梅山上,要去四处游历。

    至于桑南自己,她没有告诉两个小姑娘自己要去做什么,只是从那年开始,桑南的行踪便开始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每年岑姣仍是会回梅山一趟,只是梅山上,没有人在,也没有桑南的下落。

    那间四合院,只剩哑叔守着。

    “姣姣。”魏照的声音打断了岑姣的梦。

    岑姣有些费劲地睁开了眼,她眼睛胀胀的痛,外面很安静,车似乎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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