怯春情: 6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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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这是滋补身体的药材,尤其是那方面的,嗯……就是妇科方面的,我不便与你细说,但你若是随意问个医者就知道了。”

    当时为了以防万一,顾应昭给她开的方子并不是市面上常见的安胎药,而是偏向于温和滋补的,看起来就像是调养身体,补足亏空气血的药一般。

    至于用途,都是用于妇科方面,再具体的,除非病患本人严明,否则很难探究。

    谢玦牢牢盯着她,手指微微动了动:“我知道,琬琬,你说实话,你的身体是不是出了什么大问题?我的确是叫人问过了,只不过得来的结果却是,非有气血亏空甚大或体寒至深成痼疾者,用不上此药。”

    “你拿药未从太医署走,而是去京中的药馆取药,难道是为了瞒着我么?”

    谢卿琬深吸一口气,在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吃惊和意外:“皇兄,你真的是想多了,我活蹦乱跳什么事都没有,你看这几日,我像是有病的样子吗?”

    谢玦的视线在她的身体上下逡巡了一圈,收回了目光,眸色沉了沉,精神却稍微放松了一些,她面色红润,从表面上看,的确很正常。

    谢卿琬趁机叹了一口气:“唉,皇兄,我的确是想瞒着你,因为这件事我也瞒着别人,但你既然已经都知道了,那我也只好告诉你了。”

    她慢吞吞地说:“我母妃她素有一些顽疾,不便道于人口,若是去找太医,说不定会传到陛下或者宫中其他人口中,所以她便托我去宫外帮她取药,以掩人耳目。”

    “我去的那家铺子不是新开的么,那药铺的掌柜和我母妃算是同乡,祖上在涴萍那带颇有盛名,母妃天然对其信赖,便要我去了那家。”

    谢卿琬解释起来,不紧不慢,语气平和,谢玦注视着她半晌,也没在她的面上看出什么异样来。

    他此时想起,信报中却是也说过,那药铺的掌柜生平和祖籍,前两月才从南方举家而来,迁入京城,并未与京中人士有过任何特别的接触,实在是没有什么疑点。

    而柔妃,这些年长居宫殿,甚少与那些嫔妃交际,早就听说过她体弱喜静,虽没有生过什么大病,但也算不得康健强壮。至于妇科方面,因属于私人隐私,谢玦也不可能去探究。

    瞧她说这番话时的神态,大抵真相就真是如此了。

    不知怎的,在确定这一点以后,谢玦的心底松了一口气。

    他不自觉放轻了目光,看向谢卿琬:“嗯,我知道了,我也是担心你过甚,既然你无事,那一切皆好,柔妃娘娘那边,我也会让人送去珍稀药材,如果有其他方面需要,亦只管找我说。”

    谢卿琬顺势乖巧点头:“嗯!”

    这事算是揭过去了,她不由得在心里庆幸还好自己早做了准备,才能应对自如,不慌不乱。

    谢玦随意问:“琬琬,你怎会突然来了普济寺?”

    谢卿琬规矩回答:“是替我母妃上香来的,顺便和温府小姐一起。”

    谢玦对所谓的温府小姐并没有什么印象,一时也没想起来,只是可有可不无地点了点头。

    正准备先让她坐下,顺便吩咐人拿来果盘点心,上盏茶水给她润口,谢卿琬却冷不丁地来了句:“皇兄,那你为何会来这里呢?”

    “我记得,你好像不信佛啊。”

    在她清亮又纯澈的眸子中,谢玦一时无言,他的喉结动了动,甚至无法那般容易地说出骗她的话。

    最后,他只是说:“圆慧大师棋艺高超,智深慧极,与他手谈几局,浅聊一番,甚有收获,去年事务繁忙,未能有空,如今自行宫归来,京中整备完毕,恰好闲了一些,就来此处偷静了。”

    谢卿琬点了点头:“原来是这般。”

    “但——皇兄,你怎么不跟我说呢,说不定我们还可以结伴而行。”

    谢玦沉默了片刻:“忘了。”

    谢卿琬不觉得她他是会忘了这种事的人,不过她向来不喜欢计较,也就揭过不提:“忘了就忘了吧,没关系,不过下次你们对弈,可不可以带上我一起?”

    她的眼睛里绽出浓浓的兴趣,闪着光:“所谓君子六艺,夫子也教过我们,可惜我的棋艺一向算不得高明,皇兄你和大师都是高手,我在旁观瞻一局,想必都能学到很多。”

    谢卿琬伸出手来,对天举着,信誓旦旦:“我保证会安安静静的,绝对不会干扰到你们。”

    “不行。”谢玦几乎是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他这样过于激烈的反应,反而引发了谢卿琬的狐疑:“为何不行?”

    为何不行,谢玦也想问自己,但他清楚地知道,就是不行。

    他来此处静修的目的一开始便已明确,无非就是为了避开她,所谓与圆慧大师对弈,更是为了让自己心无杂念,将所有的心神都放在那黑白棋子之上,只落于棋盘上的一方天地。

    让内心获得短暂的宁静,不再事事都看到她的影子。

    或沉浸在晦涩艰深的佛法哲论中,试图看淡世事,那些鲜活的浮光掠影。

    而若是她在他的身边。

    谢玦垂下眸子,缓缓道:“琬琬,不是我不想应你,只是圆慧大师有自己的喜好,他与人对弈时不喜有第三人在侧,还望你见谅。”

    他的声音极轻极淡,最后几乎要消逝在空中,摸不到痕迹。

    谢玦不习惯在谢卿琬面前说谎,在近来的一些事情,却让他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欺骗她,这令他感到很不舒服。

    谢卿琬不知皇兄心中所想,却见他面色沉沉,似有心事,也没有纠缠:“没关系,只是有些可惜。”

    她感觉今日无论是她,还是皇兄,说话都有些不太对劲,便只浅浅在这里待了一会,连茶都没喝,很快就告退了。

    谢卿琬不知道的是,她走的时候,谢玦是低着头的,当她彻底离开之后,他却望着她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回神。

    松柏翠云立屏之后,缓缓走来一个面容慈蔼,身着法袍的老者,他走到谢玦的身边站定,捻着手中佛珠,微微一笑:“这便是殿下那位没有血缘的妹妹?”

    他的眸中带着微妙的兴味:“看着倒是比殿下的亲妹妹还要亲近些。”

    谢玦的眼睫猛地扇动了一下,眸子明灭,他身子轻移,慢慢回首:“大师来了。”

    在无人注意的地方,他的手紧紧握住了檀木椅扶手,指尖轻颤。

    圆慧大师笑:“贫僧若不来,岂不是白白为殿下担了污,到头来,还什么都不知道,贫僧可不知自己何时还有那样的习惯。”

    谢玦紧紧抿起了唇,没有说话。

    片刻后,他哑着嗓子:“请大师为孤诵经罢。”

    圆慧大师缓步绕着他走了一圈,停下手中佛珠,微笑道:“贫僧觉得今日便不用了。”

    谢玦微微拧起眉,抬首看他,面露不解。

    圆慧大师眸中慧芒一闪而过,他摇摇头:“殿下的心已经乱了,再念也是无用。”

    安静空旷的禅室内,是良久的沉默,几乎让人以为谢玦不会再出声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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