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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巫文学www.nw8.cc提供的《六州歌头》 310-320(第19/26页)
, 只要让他们知道, 改税能让他们得到更多的实惠,这就够了。”
崔连壁提点道:“民间有句俗话, 叫做‘升米恩斗米仇’,直接给他们实惠,他们是否会满足暂且不说,那些世家勋贵地主们是一定会被得罪透了。”
贺今行下意识说:“是,两边利益相冲,我们不可能都讨好。更何况,改税的目的本就不是让富者更富,而是损富益贫,让多余的财富流向穷苦的那部分人,让他们富一些、生活得好一些。至于他们是否感激,下官以为并不重要。”
谢灵意也说:“富者田连阡陌,分出一成半成的地,就能让贫农有立锥之地。”
可人性绝不会满足于立锥之地,一定还要索求更多。如果没有章法地闹起来,被有心人利用来反对朝廷的政令,该怎么办?
但是,崔连壁转念又想,以如今兼并成风的局面,还远不到担忧这些的时候,便没有把这些话说出来,而是不急不躁地顺着他们的话往下捋:“不妨跟你们说心里话,满朝同僚包括我自己,朝会上怎么慷慨都行,真动起来不亚于要命。除了那二三人,谁肯把自己嘴里的肉吐出来?”
贺今行隐约有些察觉,答:“所以朝廷需要改制,依靠制度来重新分配。”
谢灵意直接大胆地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陛下要重分自己的土地,谁敢不遵?不肯分一成,那就连剩余的九成也别想要了。”
“施高压,逼着他们吐是吧?”崔连壁从前没怎么和谢延卿这个孙子接触过,如今这小子在他跟前晃多了,他也瞧清了脾性。看着是个板正的小郎君,实则心硬得狠,当初巡盐就杀得人头滚滚。
不过,要推陈革新,有铁拳铁腕不是坏事。
“他们若聪明,就该知道顺应时势。”谢灵意木着脸:“历来造反的大头皆是埋头向地的躬耕持戈人,翻遍史书,只见过仰面朝天的衣冠仓惶逃窜,没见过他们出头打硬仗。现在这些世家大族手里没有部曲武器,更是皇权赐他生他就生,要他死他就死。”
“就像秦氏那样。”
既然是互相说说心里话,崔连壁并没有呵斥他慎言,而是如辩论一般:“那可不一样,陛下废了秦氏及其姻亲党羽,并没有波及到其他世家,此乃谓‘杀鸡儆猴’。而你们要针对的,不止一家一姓,乃是一个巨大的利益集体——真论起来,你也是其中的一份子。”
“早就不是了。”谢灵意毫无波澜,反而借话说:“倒是相爷,既是万人之上,也是家中梁柱。”
崔连壁笑了:“本相家里不过小富,为了身前身后名声,把这点小富舍弃了,也不心疼。”
到他这个年纪与地位,子嗣不热衷官途,又没有蓬勃的家族后生需要提携,财帛已然如浮云。
“但我只能代表我一家人,左右不了其他人。”他继续说:“芸芸众生各有所求,最能驱使人心向背的永远是利益。为什么从江南开始试点,一路一路地推,甚至一州一州地推?不就是为了在时间上留足缓冲调整的余地。我们是摸着石头过河,斗志必须昂扬,态度必须强硬,但在新法的制定上,实在不必太过严苛。”
“太笼统太宽泛就是隔靴搔痒,不好。可过严过刚也容易悬浮,落不到实地;就算强行落下去,也难免引起反噬。这就和我们一开始的目的相悖了,对不对?”
“谨慎一些,温和一些,并不是妥协与纵容,而是为了让我们即将出台的政策变得更有韧性,能最大限度地适应不同的情况。同时,也给日后的改动与完善留出空间。”
崔相爷说完一笸箩的话,见坐在下首的两位年轻官员都作沉思状,便捧起瓷盏喝茶。
直到贺今行理清思路,开口打破寂静:“相爷的意思是说,严上宽下?”
崔连壁笑意吟吟,不置可否。
贺今行说:“世家有大族小族之分,商人有豪商贱贾之分。哪怕同属一个阶层,亦有差别,对他们用同样的标准,是有些不妥。”
谢灵意接道:“譬如万贯之财与百贯之财,都税十之一二,看似很公平。可钱滚钱的速度是看本钱的,万贯余下九千贯,百贯余下九十贯,根本没法比。待到来年,万贯变十万贯,百贯变千贯,看似都在变好,可他们所拥有的财富差距却比上一年更大。年复一年,两者之间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最终成为一条不可跨越的鸿沟。”
他顿了顿,有些犹豫地说:“若前者税二,后者税一,虽然还是不能阻止两者差距变大,但至少可以抑制一些?”
贺今行说:“这世道无财不可活,有爱财之心实属常事。有生财之道,不碍于旁人也无可厚非,甚至是值得夸耀的。可朝廷是天下人的朝廷,要尽可能地公正对待每一个百姓,要让每个百姓都能丰衣足食,就不能放任极少数已经掌握了极大财富的人继续大加敛财。”
谢灵意点头赞同:“这一小撮人越富,不止普通百姓,国库也会跟着变得拮据。”
话说到这里,崔连壁挑明意图:“所以,重点针对顶上那一小撮人,既能抑制他们累积财富的速度,又能收取更多的税银充裕国库,反哺百姓。这样,对底层的大部分人哪怕没有明面上的优待,也相当于有优待。感觉到被优待,就会自发地趋向、拥护这一项政策。”
谢灵意也听明白了,虽然损富益贫的道理是差不多的,但依崔相爷的意思,改税推新制是与世族士绅的斗争,得盯紧他们,不必将重心放在底层普通老百姓身上,“可这批人当中的一部分拥有赋税上的优待与减免,这是大宣律白纸黑字写好的,若是他们拿这个当挡箭牌怎么应对?”
他问完,又自言自语似的接道:“不过,优免也是有限度的,只限在田丁。其他财产倒是不在保护,区分开就好了。”
他看向崔连壁,再看贺今行,“那我们再改一改?”
贺今行被长官和同僚一起看着,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知道,他不管点头还是摇头,都得慎之又慎。
他并非不知御民之术,以弱贫疲为要。可他若是一介布衣,对官府的期望除了庇护自己,一定还有另一条,能为自己与家人带来富足安康。
于是他说出自己的意见:“我想,人生在世,不论是谁,最基础的诉求与最初始的愿望,都是活下去、活好。所以,可以把这条添进去,糅起来,双管齐下?”
崔连壁知他虽然温和,却也是个心硬不怕事的。自己劝了一通,他还是不愿意放弃直接给到老百姓的实惠,哪怕给出去容易收回难。但又如前言,这并不是现在需要考虑的,至于未来谁又说得准?
“那就两头并进,一起准备着。”他点点头,和蔼道:“不过,先不急着提,等捐官结束再说。”
毕竟豪富里的商人不在少数,极有可能花钱捐官。这一点并非专门针对他们,但人心难测,提早了对开捐没好处。
贺今行二人也明白,一齐应答。
崔连壁道:“行了,我相信你们知道该怎么做。下去好好准备准备,过午叫王正玄他们过来,一起把这事儿定下。”
贺今行与谢灵意便一同起身,躬身行礼道:“多谢崔大人提点、支持。”
崔连壁待他们抬起头,才说:“陛下支持,我才支持。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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