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多娇: 18、流绪微梦(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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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里烧着炭火,虽开着一条窗缝,也能听见风拂竹叶的簌簌声,连卫疏星都冷得缩了缩手,却没有寒风往贺玉舟心口吹来。

    他不冷,心窝是热乎乎的,怎么会冷。

    “证词的开头,应先自述身份。”贺玉舟取过砚台,为妻研墨。

    寒风凛凛,侍女自走廊经过,轻轻合上正对书桌的菱花格窗,换了一扇侧面的窗打开。

    月光照不进来了,夜风亦然,贺玉舟的眼神自侍女经过的地方收回,落在纸张上。

    字迹端正劲美,若非经年练习,万万写不出来这等水平。

    都说字如其人,贺玉舟却不以为然,瞧这一笔顿挫有力的好字,哪里看得出出自一个娇气蛮横的女郎之手?

    那么,这娇气女郎提笔控诉孟文进的恶行时,是否挂着一副义愤填膺之色呢?

    贺玉舟忽然很想知道卫疏星此刻的神情。

    可惜她背对着坐在自己腿上,便只能看见她写字时晃动的手肘,与后颈的一片雪白。

    真是遗憾啊,贺玉舟叹道。

    未过多时,证词得以写完,卫疏星举起它对光细赏,眉飞色舞地笑了笑。

    她腕间的金镯子由烛火照亮,熠熠生辉。

    只一眼,贺玉舟便被晃得瞳孔刺痛。

    他移开眼,收纳好证词:“你放心。太后虽是安国公府出身,近日却称病不见人,应当没有要插手的意思,陛下也一向不喜孟家。这桩案子,枢鉴司会秉公办理,不会偏私。”

    听了他的话,卫疏星的心往下落了许多:“不要冤了无辜的人便好。有些人,的确死有余辜——对啦,我给你看个东西。”

    卫疏星起身,却不是要走,而是换了个角度,重新往他腿上坐。

    原本胸背相贴的姿势,变成了相对而坐。

    终于,贺玉舟得以看清妻子的容貌神情,面若银盘,笑意款款,她璀璨的眸子将他望着,笑容比庭中月华盈得还满,却一样的澄澈无暇:

    卫疏星取来一只玉连环,正是多年前贺玉舟赠送给她的礼物,她捧着这宝贝,再度坐上丈夫的腿:“你瞧,我哥哥他……”

    倏然,贺玉舟心中化作空空的一片。

    心不疼,不恼,耳朵里却嗡嗡作着响声,什么话都听不清了。

    他生得真是十分出色,长眉凤目,白皙清俊,卫疏星与丈夫是两样心思,一个满心空洞,另一个竟走进了春日,春心萌动。

    ……好想吻他。

    什么玉连环都不重要,在这一瞬,她只想牵他的手,吻一吻他的唇。

    “贺玉舟……”她念了一次他的名姓,无人回应。

    这呆子,走什么神?卫疏星慢慢靠上去,两人的呼吸贴近,再贴近,气息交织相缠。

    近了,又近了,只需再向前一寸——

    “不行。”

    陡然响起一道冷冽的嗓音,卫疏星恍然回神,下颚竟疼得彻骨。

    贺玉舟扬手,掐住了她的下巴,出手之快、力道之重,根本无从避开!

    卫疏星猛然想起,他曾弄得孟文进手臂脱臼,这个人执掌枢鉴司,手上必然沾过血,腰中剑或许斩过冤魂。

    他此刻拿捏着她,面色漠然,姿态居高临下,和拿捏着一条小猫小狗有什么区别!

    卫疏星动弹不得,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她明白了,只要贺玉舟愿意,她就能被欺负到没有还手余地的地步!

    “你不能这样。”贺玉舟撤了手,凤眸半眯,“你上次这样做的时候,我便说过了。”

    难道世上真的有人,能在两个男人之间周旋盘桓,心里爱着一个,唇齿吻的却是另一个吗?

    他心烦意乱,只想将纷纷思绪统统从脑中踢走,却踢出一个泫然欲泣的女郎来。

    菱花窗被风吹得咚咚作响,卫疏星已从他腿上离开,后退数步,下巴残留着一抹醒目红痕。

    腿脚发了软,也要竭力站稳,她不能败下阵来,拼命也将脸面撑住。

    腕一扬,将男人伸来的手打退了,卫疏星自己也向后退,却不责怪贺玉舟欺负了她,也没掉眼泪,只厉声质问道:

    “今日对我如此,到了明日,贺大人就该对我动拳脚了吧?”

    贺玉舟怔了一瞬,他没有这种意思,他可能打自己的发妻:“夫人……”

    “眼下无论你说什么,我都是听不进去的!”卫疏星打断道,“你快走,这屋子里的鸳鸯拔步床是我的嫁妆,今晚我不许你睡在上头!”

    贺玉舟怎可能就此离开,他欲将妻子揽过来,细细地解释赔礼。

    却不想卫疏星倔得惊人,不管不顾地往他腕间咬了一口!

    “嘶——”

    原先白皙无暇的手腕多出两道齿痕,甚至渗起了星星点点的血珠,贺玉舟忍痛之余,更添上一丝冷静。

    看来不必再与卫疏星纠缠,他们都需要冷静。

    他拿起那张写好的证词,喉结轻滚:“你担心的事我会做好。是我一时失态弄疼了你,你既听不进去话,我便明日再来寻你。”

    贺玉舟拂袖离开,关门的瞬间,两人目光相接,卫疏星自是来不及品味他眼底的情绪,她只知他走了,头也不回地走了。

    浑身都冷,卫疏星还将那扇紧紧闭合的门盯着。

    她听到些细微的声音,似是贺玉舟在与侍女们交代事宜。

    偏她听得不真切,只因心冷,全身的血也随着发凉,抱着暖炉也捂不热,小腹也在发痛。

    吱呀一声,门响了,她心头一震,是贺玉舟回来道歉了吗?他确实应好生道歉,即便她不打算太快原谅他,她也要看到对方的态度……

    来人不是他的丈夫。

    竟是茹姨和锦绣母女俩。

    茹姨手里端着食盘,上头搁着一碗温热汤药:“小姐,姑爷吩咐我们看着你吃完吃饭……其实,姑爷对你还是关心的。”

    “娘,你别乱说。小姐都哭了,姑爷就是坏,就是欺负人。”锦绣心直口快,心里想什么,嘴上便说什么,一向没人和她计较。

    卫疏星深以为然,动动嘴皮子功夫罢了,谁不会做?

    若凭一句话就能搏得“爱妻”的名声,明日,她就能做裕京城里最爱丈夫的那个人。

    卫疏星也不怨茹姨这样说,这只是为了她们夫妻和睦罢了。她更不憎恶眼前的这碗汤药,身体毕竟是自己的,一旦拖垮的,就是一辈子的事。

    “小姐,你等一等锦绣,锦绣替你出气!”

    锦绣从床底箱子里掏出一只布娃娃,不是卫小星,做工新得很,扒开娃娃衣领一看,后颈处绣着“小船”两个大字,下头还有一行细密小字。

    这座府邸里,名姓能与“船”扯上关联的唯有一人,且是锦绣心目中最坏的那个人。

    ——哐哐,两巴掌,锦绣扇歪了布娃娃的脑袋。

    卫疏星惊叫道:“锦绣,你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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