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信风: 36-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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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此人看似温文尔雅,但意志坚韧,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看人看事又极其精准犀利。

    若不是他天资过人,得了他爹沈忠常的真传,就是历练非凡。

    沈宗良夹了支烟,到走廊上去翻通讯录,打给301的郝副院长。

    她妙手仁心,又是个精通妇科的女大夫,明白怎么对症下药。

    他烦躁地掸着烟灰,面上清清冷冷的,口里说的却是:“对,她可能就是肿了,您给开点外用的药。”

    郝院长听清了他的意思,“好的,我立刻就把药送去,请问患者姓名是?”

    “钟且惠。”沈宗良看了一眼手表,“就现在吧,她快要下课了。”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郝院长顿了一下,从处方笺里抬起头,“好的。”

    “麻烦您了。”

    “不客气。”

    且惠身上酸痛了一整天,也没打算继续待在学校。

    她坐上车,看见沈宗良这条消息时,噗的一声笑了。

    正要给他回消息,说刑法已经复习完了时,沈宗良的电话打了进来。

    她歪在座椅上,有气无力地喂了一声。

    沈宗良开门见山地问,“走路的时候是哪种疼?”

    且惠脸上一红,简单地形容了一下,“火辣辣的,像破皮。”

    他啧了声,有点后悔不迭的意思,“哎我这真是”

    且惠不想再说这个,她问:“项链是你给我戴上的嘛?”

    沈宗良因为担心她,语速很快,“对,本来是要给你赔不是的,全被你弄乱了。”

    她摸了摸脖子,“很好看,谢谢。”

    沈宗良没心思说这些,“好好好,这些都是小事情,你到家了乖乖躺着。”

    且惠听出来他的心不在焉。

    她安慰说:“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不用这么紧张。”

    “我让医生送药过去了。”沈宗良一只脚搁在檀木花架子上,眼珠子盯着地毯,“顺便让她给你看看,好不好?”

    且惠当即发声拒绝:“不要!”

    沈宗良试着打消她的顾虑,“小孩子脸皮也太薄了,女大夫看看能碍什么事儿,听话。”

    但她坚决不肯,只退了一步说:“拿了药我可以搽,但看病不要的。”

    沈宗良叹声气,也软了下来,“那你遵医嘱,自己的身体,不要敷衍了事。”

    “好吧。”且惠勉强答应下来,“不过,非得去你那儿住吗?”

    早晨方伯来接她,就提前知会她说:“钟小姐,先生让你搬到西平巷去。”

    且惠没来得及惊讶,“方伯,下午再说可以吗?我先去上课。”

    到这会儿放学,方普直接就说带她回大院拿东西了。

    沈宗良耐心跟她讲:“家里有隋姨,还有厨子和司机,照顾你很方便。我这会儿人在外地,小惠,别让我放心不下,好吗?”

    他说得这么恳切,让人不忍心拒绝。

    更何况,且惠也无意和他争执,反正她住哪里都一样。

    后来想起来,那两年她在沈宗良身上,几乎掏出了全部的乖顺。

    这之后她对任何男士,再优秀出色的青年也好,都再没有了这样的诚意。

    有时甚至说不到两句话,她那两根为数不多的反骨就顶出来,装都装不下去。

    且惠本来也没有多少东西在这里。

    那一大摞笨重的复习资料,下午方伯已经先挪过去了。

    她自己收了柜子里的衣服,弯腰塞进行李箱以后,也就不剩下什么了。

    她把箱子交给方伯,回头看了一眼院子里的花草,“走吧。”

    到了巷口,且惠见到了沈宗良所说的隋姨。

    她大约五十岁上下,穿一件靛蓝旗袍,手腕上戴着个晴水绿镯子,长眉圆脸,脑后梳着规整的发髻,面相仁厚。

    且惠下车时,隋姨上前扶了一把,“钟小姐总算到了。”

    她嗯了一声,“您知道我要来吗?”

    隋姨笑着说知道,“老二来电话交代过了,请进。”

    “谢谢。”

    第一次进门,且惠谨守着规矩和礼貌,没有东张西望。

    她手里还抱着课本,“请问,我的房间在哪儿?”

    隋姨说:“二哥儿说,钟小姐愿意住哪间都可以,他房间也可以。”

    且惠想了会儿,既然他们的关系都过了明路了,也没什么牌坊可立的。

    她点头,“那麻烦您领我过去,我有点累了。”

    隋姨站在她前面,“钟小姐不先吃饭吗?晚饭都烧好了。”

    “我不饿,也没胃口。”且惠疲惫地摇头,“想先睡会儿。”

    隋姨看着她,脸颊白如新雪,垂下来的眼皮很薄,黄昏里泛着青色。

    这小姑娘有种十分羸弱的漂亮,像是动一动就要喘不上来气。

    她不敢勉强,“好的,我带你过去,这边走。“

    “多谢。”

    且惠一路走过去,这栋院子外面看起来朴实无华,内里别有洞天。

    危石堆成的假山旁,池中水波潋滟,几丛凤尾竹映着纱窗,浓绿应接水榭。

    咿呀声响,隋姨推开两面格扇门,“就是这里了。”

    她环视一圈,这是很古朴雅致的一个大空间。

    满眼低饱和的暖棕色,黑漆花鸟屏风隔开了茶室和卧房,窗边一排中古藤柜,一张四柱雕花大床摆在偏南的风口上。

    隋姨很熟练地走到窗边,伸手拉上镜面纱帘后,往青铜鼎三足炉里投进一块香片。

    她介绍说:“钟小姐,往里走是浴室,空气净化器的开关在这儿,茶我已经泡好了,温在炉子上。”

    且惠突然明白沈宗良说的,有隋姨在她会被照顾得很好,是什么意思了。她实在是一个很贴心的长辈。

    她笑着道谢,“知道了,谢谢您。”

    隋姨忙说不用,又拿出一盒药并一包棉签来给她,“这是刚才郝院长送来的,用法剂量都在里面。”

    所以方才在胡同口,她应该是刚送走了大夫。

    且惠不知道她拆开看了没有,晓不晓得这是派什么用场的。

    她倒是不打自招地脸红了,颤着指尖接过来,“好,我会看着抹的。”

    隋姨看也没什么要说的,主动离开,“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要是醒了要吃饭,随时打这部座机叫我。厨房是二十四小时不离人的。”

    “嗯,辛苦您了。”且惠说。

    隋姨两只手并拢在小腹上,“钟小姐太客气了,不用总是您啊您的,叫我隋姨就好。”

    “是,隋姨。”

    “那我先出去了。”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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