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家父汉武帝: 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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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阿姊说得对,快同你阿姊说。”

    这不就是笃定他必会留下证据,做事不牢靠吗?

    广仲不太高兴,却也明白张汤的厉害,想了想到底心生畏惧没有发作,老老实实把所作所为一一告知。

    广云越听脸色越白,声音都颤抖起来:“你是说,你起了心思之后,让伺候自己的家仆出上林苑帮你购买醉马草,再送交于你,然后又让他离京躲避?”

    “对。”广仲回答,“阿姐放心,他不会出卖我,也出卖不了我。我派人跟着他,只要他一出京,立刻灭口。”

    广云身形摇晃,从前她以为阿弟只是不够聪明,今日才第一次深刻认识到,这不是“不聪明”,而是“十分愚蠢”。

    上林苑是何等地方,在此地出事,出事的不是奴仆,而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外戚皇亲,下一任盖侯。就算没有太子这个变数也必是要彻查的,而彻查必会查出入上林苑的可疑人员。

    家仆出去又回,刚回又走,紧接着在京师消失。

    这不等于直接告诉所有人,家仆很可疑,绝对有猫腻吗?

    家仆暴露,阿弟这个主子就是重点调查对象。更别提若还灭口,主子的问题就更大了。

    阿弟竟然觉得只需灭口就万事大吉?

    广云看过去,见广仲一脸“就是如此”的模样,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厥过去。

    她握紧双拳,深呼吸好几次才勉强让自己没晕死过去。

    别的疏漏暂且不提,光这一项已经足够致命。

    平日其他事不谨慎便罢,谋杀王充耳这种要命的事竟也漏洞百出。她就是女娲能补天,可这窟窿比天还大,她也补不上啊。

    如今之计,盼着扫清首尾躲过张汤的调查是不可能了。以张汤的本事,不但能查到,或许还会很快。

    唯有看这中间是否有其他更深的东西可寻,譬如……

    想法刚冒出来,就听门外侍女声音急切:“女君,女郎,张廷尉来了,说……说要带小郎君去问话。”

    房门推开,张汤直接步入室内,拱手道:“还请仲小郎君随本官走一趟。”

    态度坚决,不容置疑,转头示意侍卫抓人。

    这情形可不像是“问话”这么简单,尤其看抓人者的穿着,显然并非廷尉旗下,而是帝王禁军。

    广云一颗心都提了起来,广仲面色大变,紧抓着修成君与广云的手:“阿母救我,阿姐救我。”

    然而手指被侍卫一根根掰开,强行拉开,只余“救我”的悲戚之音在屋中回荡。

    修成君哭着想追上去,被张汤堵住前路:“女君请留步,此事是陛下首肯。本官也是奉命行事。女君放心,真相如何,本官定会调查清楚。若小郎君无辜,必不会冤枉了他。”

    言外之音,若不无辜,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话语撂下,张汤转身就走。

    修成君瘫倒地上,六神无主,唯有拉住广云的手求助:“怎么办?现在怎么办!你弟弟……你弟弟被张汤带走,还能回来吗?他……他会不会……”

    会不会死。

    谋杀之罪,按律当诛。

    可事情落在自己儿子身上,这个“死”字修成君怎么都说不出口。只需一想到这种可能,便心如刀绞,肝肠寸断。

    广云亦是面色煞白,摇摇欲坠,但她心中仍怀着希望。因为此事虽是阿弟所为,却仍有疑问,且是极大的疑问。

    陛下已经准备好赐婚圣旨,预备从上林苑回宫就公之于众。此事她都不知道,阿弟如何晓得?

    还有醉马草。以她了解的阿弟,会骑马却从不亲自养马,更不通草药。他从何得知醉马草,并了解其习性?

    她本是要问的。可张汤到得太快,她来不及开口。

    如今只能希望阿弟敏锐一些,将这些细节全盘托出。也盼着这里面当真有问题,而这个“问题”能保住阿弟的性命。

    这是阿弟唯一的生机!

    第 47 章

    公主殿。

    鄂邑提笔练字, 一横一划写得十分认真仔细,好似完全沉浸在书法之中,然而唯有她自己知道, 她在努力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静下来,可仍是一个心神不宁, 手一抖, 笔尖晕染, 又一卷竹简写坏。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鄂邑深吸一口气, 握笔的手紧了紧。

    即便面色再怎么一如往常,这等举动也让侍女看出不对劲来:“公主?”

    “我无事。”鄂邑放下笔,吩咐道,“收拾了吧。”

    这模样可不像无事,侍女张着嘴, 欲言又止, 犹豫再三试探着开口:“公主是在为张汤带走仲小郎君之事担心吗?”

    鄂邑不语,便已是默认。

    她的所作所为、背地谋算,旁人不知, 侍女是知晓的, 因此对她, 鄂邑倒也并无隐瞒逞强的必要。

    侍女有些不解:“公主此前不是说, 即便查到仲小郎君也无妨吗?”

    “若是之前,确实无妨。”鄂邑蹙眉,“可现在不一样。”

    侍女想了想:“是因为多了太子这个变数?”

    鄂邑点头。

    广仲为人愚蠢又心思歹毒,她选他本就是看中这点。愚蠢代表他心机不深可以操控;歹毒代表他易生恶念, 可供利用。

    但也正因如此, 他若出手必会留下破绽。鄂邑从想过他能逃脱,也不会允许他逃脱。唯有王充耳死, 广仲伏法,她才能完美脱身,一个都不用嫁。

    所以广仲被抓在她意料之中。

    她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碰,不过是说了几句话。谁能证明她与此事有关?

    按照她的设想,广仲最好是出上林苑后再找个机会动手,彼时不在皇家苑囿的地界,王家即便要追究要彻查,父皇也未必会派张汤。

    不过就算在上林苑,委派张汤主理问题也不大。旁人看张汤手段如何狠辣,闻风丧胆,可她深知一点,张汤是按帝王意愿办事。

    他不会动帝王不想动,不愿动之人。

    太后薨逝,王家田家衰落日显,虽仍有外戚皇亲之尊,在父皇跟前也有几分面子情,却仅仅只是面子情,能有多深?

    一个王充耳,就那么点分量,于父皇而言,并不会太放在心上。最多是王家恳请严办,父皇派人查一查,抓出凶手处置了给王家一个交待便是。

    似她这种轻飘飘的几句话,没有任何实证,仅凭臆想与猜测,无论张汤还是旁人都不会在意。

    因为父皇不会希望王充耳之死牵扯到皇家身上,越闹越大,让自己面上难堪。所以不管主理此案的人是谁,都会聪明地选择把事情断在广仲这里,不会去思考她所为是否有深意。

    没有人想给自己惹麻烦,给帝王惹麻烦。

    所以她之前并不担心。现在……

    王充耳的疯马冲向太子,甚至差点撞到太子。幸好太子无事,否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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