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 20、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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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笑,想说话,可一动,便是钻心之痛。

    太痛了,痛得仿佛要将他撕裂。

    “沈郎君……”

    桥妧枝看到他还在,先是松了口气,随后眼眶便更红了。

    她奔至他身边,慌乱地解释:“沈郎君,对不起,我不知道阿娘会叫道士来捉你,我当真不知道,若是我知道,绝对不会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沈寄时眉眼沉静,看她手足无措地解释,很想说他知道。

    他知道这件事与她无关,知道她在关心他,也知道她若是早料到,绝不会将他独自留在这里,他都知道的。

    可他太痛了,痛到已经说不出话,甚至维持不住自己的魂体。

    桥妧枝见他不说话,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落,“都怪我,对不起,是我害你入不了酆都,是我害你被道士捉住,害你受伤.......”

    她想要伸手去碰他,可指尖刚刚触到他肩膀,那被她触碰到的地方便化作银光散去。

    桥妧枝呆住了。

    她曾见过这样的银光,那日在马车里,他用这样的银光幻化了一只蝴蝶,栖落在她指尖上。

    “沈郎君!”她突然慌了,想要伸手去捉那些光点,可是那些光散向四面八方,她拼尽全力都捉不住。

    脑中突然一片空白,她呆呆看着散向四周的越来越多的银光,眼睁睁看着眼前之人一点一点消散。

    在最后的一瞬间,她听到他用很痛苦的声音对她道:“不必愧疚,与女郎无关。”

    与她无关?

    怎么会与她无关呢?是她为了找沈寄时才害他没办法入酆都,也是她阿娘寻了天师来抓他,处处都与她有关,是她害了他.......

    最后一点银光随风消散时,桥妧枝双膝一软,瘫倒在地。指尖似是按到了什么东西,她低头,发现那里有一只彩色的纸扎猫。

    她突然想起,那是某一日,她与他去凶肆,临走时带走的一只纸扎猫。

    可是,事情接踵而至,她好像一直都忘了烧给他。

    无怪乎他不要冬衣,原来她早就失信过一次了。

    一切好像已经尘埃落定,道士们缓缓起身,走到她身边,皱眉道:“鬼魅奸诈,女郎万万不可被蛊惑。”

    鬼魅奸诈,她上一次听到这句话,还是从一只鬼的口中听到的。

    她起身,冷冷看着那些道士,讥讽道:“杀害无辜,这便是修道之人吗?”

    为首的道士皱眉,“女郎何出此言?除魔卫道,本就是我们的责任。”

    “除魔卫道?”

    桥妧枝指尖不停地发抖,“难道鬼魅就没有好坏之分吗?将一个从没有做过恶事的鬼打得魂飞魄散,尔等难道就不怕报应吗?”

    “脉脉!”桥夫人刚刚走近,听到她这般言语,当即眉心一跳,上前想要拉住她,可刚伸手,却被少女飞快躲开。

    桥夫人一僵,眼眶瞬间便红了。

    道士锐利的目光落在少女身上,冷声道:“何来从未做过恶事一说?此鬼周身煞气极重,可见执念颇深,且不说生前如何,光是死后便弑鬼无数,沾染无数因果,还说未曾做过恶事?”

    桥妧枝一怔,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

    沈寄时是死在七月的阴雨中的。

    那是承平二十八年的事了,他刚死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只是偶尔练枪的时候觉得心口很疼,仿佛漏了一个大窟窿。

    出生入死的兄弟结伴在他身边走过,对他说:“侯爷,我们什么时候回长安啊?这浮屠峪也太冷了。”

    他每次听到这句话就觉得格外烦躁,回去,他当然也想回去,可就算回去,也要把东胡人赶出去才能回去。

    没人比沈寄时更想回去了,他率兵出长安时,刚刚被退了婚,他怕自己再不回去,桥脉脉一声不吭就嫁人了。

    以往他出征,月月都能收到家书,可是这一次,他望穿秋水,也没等到来自长安的家书。他知道她肯定还在生气,于是日日将止危枪从早练到晚,尽量忘却家书的事。有时候胸口特别疼得时候,他就坐在山峰上往长安的方向看。

    又有人问他:“侯爷,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浮屠峪也太冷了。”

    冷冷冷,就知道冷。

    他将长枪一挑,异常烦躁,“东胡人怎么这么久都不出来,再不打,谁知道什么时候能回长安!”

    众人哎声叹气,互相搀扶着走了。

    又过了几日,突然没人喊冷了,因为众人收到了一批冬衣。

    长安到冀州相距千里,寒衣千里迢迢送来冀州,但是他们好像还是无归期。

    沈寄时拿到了一件包裹,他翻出里面的冬衣,看到袖口熟悉的刺绣,突然咧嘴一笑。

    他想,就算是被退婚了,桥脉脉还是心软的,他不还是收到了她亲手缝制的冬衣?

    不过……这还没到冬日,冬衣制得也太早了。

    他又往下翻了翻,从包裹最里面翻出一封书信,提起来的心终于放下,盼了许久的家书总算是来了。

    他又想,他和桥脉脉置什么气啊,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喜欢别的小娘子了,等回长安他就去道歉,就算被打被骂也要道歉,怎么也要把婚约重新定下来。

    等定下来,他就再也不与她置气了。

    副将走到他身边,突然嚎啕大哭,他说:“侯爷,我们是不是回不去长安了?”

    他笑了,“李副将,你一个大男人哭什么哭!怎么就回不去长安了?区区东胡人罢了,我们定杀他们个片甲不留!你要是想哭就去找周季然哭,老子没空听。”

    沈寄时说完,突然一愣,对啊,周季然去哪了,他好像已经许久没有看到周季然了。

    副将听了他的话,转身去找周季然。

    沈寄时看着副将的背影,注意力又放到了手上的信封上,他鬼使神差打开,看到内容却是一怔。

    李副将呆愣地跑回来,哭得更凶了,“侯爷,我怎么找不到周将军了!”

    沈寄时恍恍抬头,终于看清了李副将颈间那一道极深的刀口。

    他张了张嘴,缓缓摸上自己的胸口,入手却是一片猩红的黏腻。

    一语成谶,他好像,真的再也回不到长安了。

    手中信件脱手,飘飘然落在地上。

    他僵硬低头,看到上面写着一首诗:“不得长相守,青春夭蕣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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