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如天上月: 80-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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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簪尖入肉半分。

    韶音惊叫一声,被她用力往外推了一把,“快走!”

    “夫人且慢!”李俊几乎同时叫出来。

    冯毅虽早有吩咐,明白教他趁机劫持谢韶音,却也提前嘱咐说,莫要教夫人动了胎气。

    若是夫人出点什么事,回头枕边风一吹,到时候倒霉的还不是他

    李俊未料一贯柔和娴静的冯夫人竟能如此生怕出了岔子,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心里便有些发慌,嘴上依旧劝道:“如今前方战事吃紧,入冬后粮草消耗日增,若不得这批,恐怕会令军心不稳。夫人万不可妇人之仁,因一念之差而误了都督的大事!”

    王灵素腹中翻江倒海,五脏六腑绞在一处,痛得说不出话来。

    大军开拔之前,冯毅便曾提议,“我这一走不知何日回返,夫人难免寂寞,对岸谢家阿妹想来也是如此夫人何不写信与她,教人接她过来小住几日,相互间也是个陪伴。”

    她当时未曾多想,甚至顺着他的话认真思索了一番,之后便觉得不妥。

    阿纨新婚,除了夫婿还有舅姑一家侍奉,李勖虽在外,焉知人家小夫妻没有旁的安排如今自己有孕在身恐她虽不好动身却又不好推辞,如此便要为难。

    她素来是不愿教人为难的,因便拒绝了这个提议。

    冯毅当时道:“我不过一说,夫人自行安排就是。”

    原来他那会便是在试探。

    若果真依了他,将阿纨延至广陵,未知他又会做出何等下作之事。

    阿纨收到了自己的信,自己却迟迟未曾收到她的,她说是李勖粗心大意弄丢了,可王灵素不傻,如何看不出那是刻意安慰连她都能猜出是谁所为,自己这个枕边人如何不能!

    冯毅冯毅,你竟是如此!

    你怎能如此!

    痛楚一浪高似一浪地袭来,王灵素疼得脚底发软,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说更多的话勉强维持着身体,吐出三个字:让她走。

    李俊不敢过分相逼,挥一挥手,甲士向后撤退,露出一道豁口。

    韶音一步步前行,裙裾擦着他们的佩刀而过,软罗利刃相遇,发出风吹木叶的窸窣之声。若是此刻有一人发难,挟持她威胁孟晖、威胁李勖,后果不堪设想。

    韶音故作镇定,踩着如擂的心跳走到那人墙豁口中间。

    本能地驻足回望,不过几息的功夫,王灵素的神情已变得极为痛苦。

    “阿姐”,韶音不由脚步一滞,“你……你可是身子不适”

    王灵素朝她摆手,“我没事,孕中常常如此快走!”

    声音发虚,双眸黯淡无光,哪里像是没事的模样。

    韶音的心一揪,脚步踯躅之间,忽然见她明显地晃了两下,紧接着便直直地朝前扑倒。

    “阿姐!”

    韶音一个箭步冲回去,将她整个人托住,两人一起跌坐到地上。

    一股热流自身下蔓延开来。

    王灵素双目半开半阖,嗫嚅了句什么,韶音没听清楚,看唇形是个“走”字。

    “你们夫人要生了,教有经验的仆妇过来接生,其他无关之人退下!”

    第82章 第82章

    王灵素的痛苦将韶音心底里那份模模糊糊的对生产的畏惧具象化了。

    船舱里充斥着热烘烘的腥气,一盆盆清水端进来,染成红色泼出去。

    王灵素双腿撑起,向两侧大大地岔开,将覆在其上的绒毯支成了一个小帐篷,保母阿马、婢子阿榴和几个生育过的仆妇挨挤在一起,轮流向其中探看。

    阿马急得直掉眼泪,“女郎,您使劲啊,若是使不上劲,孩子如何能出来!”

    冯母那个陪嫁婢子阿榴在这一众人中年纪最长,虽已四十来岁,说话却格外粗俗。

    她挤开阿马,用粗壮的胳膊将王灵素的大腿又向外掰了掰,大声道:“都这个节骨眼了,夫人就莫要再忸怩,又不是未经事的小姑,孩子怎么怀上的就得怎么样生出来!这舱里都是妇道人家,哪个不得经这一遭快使劲,越是疼的时候越要使劲!——哎呀!不疼的时候别使劲——夫人怎么连使劲都不会就像屙屎一样,使劲啊!”

    王灵素满头满脸都是豆大的汗珠,擦了一层又冒出新的一层,像是三伏天里刚从冰窖中取出来的薄胎瓷瓶。太阳穴上的青筋一蹦一蹦,仿佛要将外面那层薄薄的皮肤拱破,口中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呻吟。

    韶音的手被她死死攥住,长长的指甲几乎要嵌入肉中。

    每阵痛一次,王灵素便抓握得更紧,韶音手上的锐痛几乎与她同步,她的羞耻、恐惧和难过也随着这清晰的疼痛一道蔓延至韶音的心上

    韶音忽然之间便记起了十三岁那年,初潮不期而至之时。

    彼时舅母和叔母都笑着说,“诶呦,我们的阿纨长大了!往后就是个明道理、晓人事的女郎了!”

    韶音不明白这桩讨人厌的麻烦事如何就与“长大了”联系在一处,明的是什么道理,晓的又是什么人事。

    可长辈们的话总是这样点到即止,惜字如金里带着一股司空见惯的意味,神情又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似乎不能追问问了就是不合礼仪,是矫情云遮雾罩的语气里又透出几分半遮半掩的暧昧。

    韶音难过地哭了。

    不是长大了,是不单纯了、不干净了。

    莫名其妙的、不明所以的羞耻,伴随着令人不适的初潮,一起将她淹没了。

    她觉得自己是要变成一个完完全全陌生的人了,觉得旁人看她的眼神都和以往不一样了。

    女儿潮与眼泪一起流,都是不能见人的,便用厚厚的锦被兜头盖脸蒙住。

    谁能想到,谢韶音那般牙尖嘴利、争强好胜的小女郎也有这般敏感而脆弱的时候,也会躲到被子底下伤心地呜咽个不停。

    阿泠哄着她,陪了她整整一夜。

    她握着韶音的手,便如此刻韶音握着她一般,温声细语地说:

    “阿纨还记得扬子江的春潮么多美啊!涛之起也,随月盛衰,我们女郎亦是如此。阴晴圆缺,潮涨潮落,月月有信,岁岁芳华。阿纨,我们长大了,从今往后,一日复一日,我们会出落得像月色和春潮一般美丽。有一天,我们还会各自遇见钟情的郎君,与他相爱相惜、相敬相重,一起生儿育女,携手一生。”

    十三岁的韶音吸了吸鼻涕,终于肯将脑袋探出被子。

    “我才不要郎君,他们都蠢得要命,只会像苍蝇一样围着人嗡嗡乱飞,赶都赶不走,烦死人了!你们家的九郎就更讨厌,旁人不过是苍蝇,他却是一只公鸡,整日里趾高气扬,从不拿正眼瞧人聒噪起来又如打鸣一般,吵的人脑仁疼!”

    王灵素听了便笑,用帕子给她擦眼泪鼻涕,“除了嗡嗡嗡和会打鸣的,大抵也是有那沉默寡言和不苟言笑的。”

    韶音想了想,各家相识的小郎君里,倒是还没有一位这样的,何穆之倒还算得上沉稳一些却又总是一副故作高深的老气横秋模样,也是怪讨人嫌!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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