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梧不栖: 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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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他便带兵离家。他不在时,她学别人给丈夫写家书,写到“伏唯郎君动止万福,事了早归……”,泪便滴落下来将信笺洇湿,只好将纸揉皱了作罢。若非自己这回坚持要跟着他一起奔赴北境,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他。

    经过这短短几日的相处,郑来仪发现自己对叔山梧知之甚少,自觉实在不配称作一名合格的妻子。

    “没有那么严重,你不用听他的。”叔山梧淡淡道。

    田衡急得高声反驳他:“您发作时意识迷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哪一次不是我们赶紧用药才压制下去,今日战场上您……受了刺激,这样的情形,夜间多数是要发病的!”

    听着他疾言厉色,郑来仪的身体忍不住微微发颤。

    田衡转过头,面向郑来仪,“夫人,我也是担心将军发作起来误伤到您,这才不得不交代!纵然你们新婚燕尔,但将军的病情之严重常人绝难想象,您也没办法接受看到这样的他吧!”

    叔山梧神色晦暗,没再反驳田衡。

    田衡将那药瓶攥在手心,咬牙,“不然,这几夜还是让末将守着将军——”

    “没事。”

    田衡一怔,看向郑来仪。

    她两只眼睛红红的,依旧是娇花照水般的羸弱,眸中却闪烁着异常的坚决。

    “我是他的妻子,倘若他有什么不适,照顾他是我的本分。”郑来仪伸手,示意田衡将药瓶交给他,后者迟疑了一下,还是将那药瓶交到了她手里。

    郑来仪揭开瓶口的封盖,凝神略微闻了闻,一股浓烈的朱砂味道扑鼻而来,她微微蹙眉。

    叔山梧受伤是家常便饭,一个人没事时她也翻翻医书,久而久之便能通些药理:“能强行压制狂症发作的药物,药性必然刚猛异常,久久服之,无异饮鸩止渴,并非长久之计。”

    田衡满面愁容地点头:“军医也是这么说的,可是,实在没有办法,主子他得了病——”

    “他不是得了病,他只是因战火而内心煎熬,”郑来仪轻声打断,“我相信,他能够度过眼前的难关。”

    她转过头,榻上人眸色幽深,正朝她看过来。

    “你会没事的,郎君。”

    田衡一步三回头地离开,跨出院门时,室内明黄色的烛光也悄然熄灭。

    郑来仪与叔山梧并肩躺着,视线望向上方低垂的帘帐。

    北境的夜风呼啸,将门窗刮得沙沙作响。

    “睡不着么?”

    郑来仪一怔,转过头去。黑暗中,叔山梧正深深注视着她。

    她没说话,望着枕边人,一双星眸中波澜流转,满是柔情与疼惜。她难以相信,这样一个硬朗刚强,杀伐决断的男人,竟会受那样的病痛折磨。

    一想到他在夜深无人陪伴时发作的痛苦,她就觉得一颗心被揉紧了般酸楚。

    叔山梧见她不说话,深吸一口气,缓缓撑身坐了起来。

    “你……要做什么?”

    郑来仪跟着坐起身来,却被他按住:“我去旁边睡吧,田衡说得对,我夜里睡不安稳,会吵到你。”

    说着,他掀开衾被,要去房间另一头的矮榻。

    “别走。”

    叔山梧垂眸,看向郑来仪抓住自己胳膊的手,低声:“你不怕么?”

    “你是我的夫君,我有什么可怕的?有你,便没人能够伤害我。”她声音虽轻,却语气笃定。

    叔山梧长睫低垂,遮住眸底的微澜。半晌缓缓坐回榻上,转身从枕头下摸出什么东西,推到妻子的手边。

    郑来仪指尖触到冰凉坚硬的质感,借着床头摇晃的灯火微芒,看清了他递过来的东西——一把曲柄匕首,倏然一惊。

    “郎君,这是何意?”

    叔山梧握着她的手,将刀柄塞进她掌心:“倘若我真发作时,行动一时失控,你就用这匕首将我划伤,流血和痛感可以让我清醒,能够释放一些——”

    他话未说完,郑来仪的手穿过他双臂,将人紧紧抱住了。

    她的头靠在他胸口,声音带着哽咽:“所以你每次发作,都是这样伤害自己的么?”

    一股不知名的淡淡香气盈怀,似乎来自她的发间,又或是女子自带的体香。她的温柔瞬间填满他心中的空旷,让他一时间无暇分心去想那些杀戮和阴谋。

    郑来仪的体温隔着二人身上单薄的寝衣,一脉一脉地传递到他那里。叔山梧抬手,缓缓收拢在她盈盈一握的腰身,声音也不自禁地放轻:“你也说了,那药多服无益。这样,总比用药强些。”

    郑来仪在他的怀抱中抬眼,“当啷”一声,有什么东西从她手里落地——是那把匕首,被扔在了榻边。

    “倘若需要释放才能缓解,妾也知道别的方法。”她低垂的眼睫微微颤动着。

    一双纤纤柔荑引着他的手,沿着玲珑起伏的曲线游走,寝衣的系带被解开,芬芳的气息一时浓烈,叫人醺然欲醉。

    叔山梧眸色益深,哑声道:“郑来仪,你真的如此相信我?”

    娇靥含羞,艳若春桃,怀中人樱唇轻启:“郎君说这话,难道不晚了些?”

    他微怔。

    郑来仪抬眼,语气坚定得惹人怜惜:“自鹤皋山一见,妾已选定了郎君,此生便永远是你叔山梧的妻子。我相信自己,不会看错。”

    “妾自然也有害怕,害怕的是如今天一般的事情,哪一日又再度发生在梧郎身上。直到现在,我还觉得如同做梦一般。”

    她微微发颤的声音益发低了下去,几乎湮灭在窗外凛冽的风声里:“恐怕今夜我也会做噩梦,我也需要你在我身边……”

    郑来仪不说话了。闭上眼,微微仰头,吻在他唇上。

    她是那么的脆弱可怜,却又勇敢无畏。她在他身体里引燃一把火,将他的唇从冰凉吻到温热,又到滚烫。叔山梧一手撑在她腰后,将她收紧在怀中,动作微顿了一瞬,粗重的呼吸在她耳后响起,克制而隐忍。

    “妾有一事相求。”

    郑来仪抬眼,看向面前眉眼黑沉的男人。

    “往后唤我椒椒可好?”

    他眼中眸光益深了几分,实则他早就知道她的乳名,却从未如此亲昵地唤过她。他们成婚后,他始终连名带姓地喊自己的妻子,仿佛是在克制,又仿佛在提醒自己什么。

    “椒椒愿为梧郎绵延蕃嗣,等到儿孙绕膝如椒聊之实,梧郎便再不会觉孤单……”

    轻纱寝衣无声褪去,乌瀑般的长发垂落在雪白的肌肤,黑白分明的美丽。郑来仪的手轻抚过他胸口一道愈合已久的伤痕,将脸轻轻贴了上去。

    叔山梧闭了闭眼,颈侧的青筋暴起,浑身血液似在沸腾,郑来仪仰头,吻了吻他上下滚动的喉结,被他按住双肩,猛地拉开距离。

    他抬手,帐帘随之落下,二人陷入一片黑暗,郑来仪的心跳瞬间加速,男人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她的身体陡然失重,仰面倒在柔软的锦缎之中。

    “……椒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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