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同: 6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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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朔康八年三月,绵延三百二十一载的隋齐王朝灭国,蔺稷登基为帝,改国号为邺,年号鸿嘉,同年即为鸿嘉元年。

    新朝初立,百废待兴。

    首先被提上日程的便是南伐和立后。

    朝臣敢在隋棠去世不到百日便如此堂而皇之的提立后,实乃再明显不过的意思,一个前朝公主,便是活着都难为新朝皇后,哪怕诞下子嗣。何论已经去世,其人不足为惧,其子也可有可无。

    朝会上,蔺稷虽然延缓了立后时间,然心中所想与朝臣所言相差无几。

    他与隋棠之间,他并不亏欠她什么。

    来日漫长,他总要往前走。

    唯一的牵绊,便是那个孩子。

    但孩子如今由他母亲亲自照顾,亲祖母总不会亏待他。等他大了,让他做一个闲散宗室,平安富贵一生。

    虽说这处同隋棠当时所求,有所相悖,但她所图所虑,无非孩子安康与否,他自保他一世无虞,她便也不会有甚意见。

    这样思来想去,他于朝上回复,道是待周年祭之后,再论立后一事。

    朝臣便也按下不提,甚至很满意蔺稷所言。

    因为蔺稷没有追封隋棠为后,他日无

    论何家女郎为后,都是同尊之帝后,而不是继后。

    蔺稷倒没想这些,他于散会后回来寝殿,每日除了想即将要开始的南伐,想的最多的,便是自己没有亏欠隋棠。

    自己给她报了仇。

    她安心了,他便也安心了。

    将将入主太极宫的一段时间,他有些失眠,半夜总想起隋棠。

    他从榻上起身,心道,这也正常,毕竟做了两年多夫妻,交颈而卧也有一年,还有一个孩子。

    他又不是什么冷心冷肺的人,思念亡妻乃人之常情。

    但是细想隋棠音容,他又觉得模糊,印象最深的竟然是她覆眼的白绫。

    想起那条白绫,他心口疼了一下。

    她生命的最后两年,活在一片黑暗中,原是拜他所赐。

    夫妻一场,她也从未见过他。

    要真论亏欠,就这处,蔺稷觉得抱歉。但转念想,他们初识,就是相杀,技不如人怨不得他。

    忘记是第几个夜晚,蔺稷已经不再失眠,安睡了好几晚,忽就半夜梦醒。

    他饮了一盏凉茶,喘出一口气,原是梦到了隋棠……也不是,梦中茫茫雾气,他其实就看见一条隋棠常日缠在眼上的白绫。

    白色纱帛飘在虚空,并无半点人影。

    静心细想,她其实挺聪慧的,当能感觉到自己对她无甚用心,不过寻常夫妻。

    如今生死殊途,理当桥归桥,路归路,各自安好。

    他自然也就梦不到她……

    他这样想着,环顾四下,不知何时捧着一盏烛台来到了屏风一侧,已经打开了一个落地的箱笼。

    很小的一个木匣,也就比妇人妆奁大一些。

    里头放的乃隋棠遗物。

    迁来宫中四月,事宜繁多,司徒府中之物还不曾全部清理挪来,只搬来部分贴身之物,其余尚且封锁在原处。

    崔芳问过一回,殿下的箱笼安置在何处,可要另开殿宇?蔺稷当时愣了片刻,道是就搁在寝殿里再说。

    这夜注定再难以入眠,他盘腿坐在地,从木匣中抱出一个妆奁。

    拉开三层屉盒。

    不禁捧烛细看,第一层是一些大小不一的金片子。他抓了几片在手心看过,凑近看其中一片,边缘暗红,仿若是凝固的血液。再看,屉盒中好几片都沾着血。

    蔺稷有些莫名,看第二层。第二层里是铜钱,烛光下这些铜钱留着旧日痕迹,有一些还占着泥巴,她一个公主,金银细软无数,哪来的这东西?

    蔺稷愈发好奇,又看第三层。

    是两块绢布。

    朔康……七年季、夏 ,是日天……晴,荷香、莲子、甜,有人在……爱、我。

    错了好几个字,对的字体笔画也不甚清楚,但蔺稷还是基本看懂了。

    看懂了——

    脑海中,忽就是那个夏天池水四溅曲飞池,噗通一声敲心击髓的巨响。

    【朔康七年季夏 ,是日天晴,荷香莲子甜,有人在爱我。】

    他一口气堵在心头,几欲吐不出来。然目光却看见了更心惊的东西。

    乃第二张布帛,血色绵延。

    此生三恨:

    一恨生如浮萍,半世飘零久;

    二恨手足聚首,却做了他手中棋;

    三恨双目失明,从未见过我郎君。

    世人道,蔺氏三郎,霸道专权,欺主窃国。

    但他是第一个待我好的人,我想看一看他。

    ……

    三恨双目失明,从未见过我郎君。

    但他是第一个待我好的人,我想看一看他。

    ……

    一点孤灯烛火摇曳,撞入他眼眸,唯剩最后一行字。

    但他是第一个待我好的人,我想看一看他。

    我想,看一看他。

    第70章  旧梦窥前世5(药方)……

    箱笼中有两个妆奁, 蔺稷去开另一个。

    另一个第一层屉盒中是空的,第二层放了一个荷包。蔺稷拿出反复看过,针脚还是新的, 所用绢布也时新,正反两面分别绣有“平”和“安” 两个字。华美精致有余而古朴大气不足, 瞧着不似官中之物,更像是外头铺子里的贵价之品。

    蔺稷放了回去, 抽开第三层,亦是一张绢布, 望之有些熟悉。他的眼前忽然起一团血色, 目光又回到一直抓在手中的那份血书上,忽就烫手般扔在了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到底他还是拿出了第二个妆奁中的绢布。

    【谨治湿地虫蚁咬噬,可用蜂房、山羊角、甘蔗渣、松木屑……碾成粉末, 淋以蚁道……】

    还是错字连篇,他看得头疼, 塞回屉盒。人却还在原处没有离开,左右望过,看到地上的那份血书。

    似有风从窗隙入, 烛火跳动,蔺稷跟着合了合眼睛,绢布上的字仿佛也动了一下。他望之有些模糊, 看久了就彻底看不清了, 只剩得鲜红一片, 血色一团。

    像极了隋棠生产那日,榻上地上都是令人心惊的红。

    她生下孩子没有多久就去了,死前恼过他, 后来又握过他的手,温和地说过不少话,该交代的也都交代了,去得也算平静。

    她那会没有在缠白绫,他就坐在榻畔,难得细观她眉眼。很漂亮的一双杏眼,黑白分明,睁得大大的,就是失了神采。

    他给她阖的眼,一阖就闭上了,当是无甚遗憾。

    蔺稷如是想。

    灯不知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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