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魔成圣: 50-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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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朽曾是陛下的老师……老朽必须留在这里,若是老朽走了,又怎么能劝动陛下呢。”

    谢景行叹了口气,也不劝说,再给他倒了一杯酒。

    老人一口灌下,脸上有种异常的红光,神采奕奕起来。

    谢景行给每个人倒了烈酒,又为自己也倒了一盏,向他们遥遥一敬,一饮而尽。

    像是敬意,又像是壮行。

    烈酒驱寒,这些快要承受不住的读书人,终于感受到了从骨子里涌出的暖意,觉得自己还能执着地等下去。

    直到等到一个回答,或者死去。

    那有着仙人之姿的青年,在雪里风中逐一施救,分去些许灵力,为这明知是虚假的历史人物延命一时半刻,却阻止不了死亡的回音。

    殷无极叹了口气,又折去隔壁酒肆,拎了数十坛酒。往谢景行的方向走去,帮他分发酒水。

    “明知不可以而为之?”殷无极笑了,似是自嘲,又似是嘲讽。

    “以卵击石,极是不智。”

    谢景行倒尽最后的酒,看向早已在时光中化为朽灰的儒生,眼中有熠熠神光,“但是,这并不妨碍我尊敬他们。”

    “以卵击石的事情,你难道未曾做过吗?”殷无极压了压斗笠,忽然笑了,带着淡淡的讽刺,“你在共情。”

    谢景行看向他,却见少年的眸中蕴着干涸的血。

    殷无极的神色骤变,道:“你明知天命难违,偏要与天命抗衡,哪怕死在路上都无所谓。”

    “谢云霁,你以‘公无渡河’规劝本座,到最后,你却做了那渡河的狂夫……”

    “天路长而险阻,圣人窥探天命,难道不知晓吗?”

    “有些事,终究要人去做。”

    谢景行阖眸,复而睁开,唇角微微含笑:“如果变革一定要流血,那流血的,为什么不能是我?”

    “……”殷无极咬着牙关,眸中剧烈颤动,神色忽明忽暗。

    “走吧,再过三刻,皇城军便会带来圣旨。”谢景行不去看他的神情,道。

    远远看着的几个儒道弟子,见了谢景行所为,也颇为动容,纷纷效仿。

    一位锦衣玉带的年轻贵公子,捧着御寒的风衣,正打算往宫门前送,可他一直凝望着谢景行的方向。

    倏尔间,两人眼睛对上,公子一怔,只觉对方格外熟悉。

    “风凉夜。”谢景行果然看到徒孙,心下满意。

    孺子可教,不枉他把风凉夜带在身边好好教养,指望他撑起儒宗的第三代。

    “先生留步。”贵公子匆匆上前,温文尔雅道,“先生所为,为学子之表率,在下风凉夜,深慕先生风骨,不知先生尊姓大名?”

    “在下谢景行,东街有间私塾名‘见微’,可以去那里寻我。”

    风凉夜欣喜道:“先生若不弃,定然上门拜访。”

    两人浅浅交谈几句,风凉夜如得教诲,辞别他,去分发御寒的衣物了。

    二人刚辞别,城门就轰然洞开。皇城军森冷的铠甲反映着雪光,枪尖凛冽。

    从皇城军的簇拥中,走出一个抚着胡须的老道,身侧有着执明黄色圣旨的太监。

    太监尖声尖气地念着圣旨:“陛下有令,举国升仙乃是圣旨,违背者,皆以叛国罪论处,下狱!”

    谢景行叹了一口气,回头,不忍再看:“走吧。”

    殷无极仰起头,看着皇城之上的紫气黯淡下来。

    气运被夺,国之将灭。

    而整座王都,仍旧陷在惊天的骗局,幻世的美梦中。

    “圣人啊,没有仙缘,偏要强求,便是这个结果。”他的声音中带着讽意,仿佛有激烈的情绪暗藏冰面之下。

    帝尊侧头看向他,仿佛这句话,就是说给他听的。

    谢景行知晓他对自己的死有心结,却从不为飞升而后悔。

    若他不孤身走一遭,整个修仙界可能再过万年,也无法得知天道真相,仙魔二道依旧徘徊于长夜之中,彼此争斗,以为天道所指道路才是光明。

    哪怕当年,他灵骨缺一,飞升注定失败。

    “天路断绝已多年,气数越来越难得,若不开天途,仙门与魔道只会一次又一次开战,争夺有限的资源,陷入周而复始的历史循环,别崖,你为一道至尊,应当清楚……”

    圣人谢衍当年所见,绝不止个人存亡,甚至不止仙门的存续,更是五洲十三岛的未来。

    那是他的杀身成仁。

    “谢云霁,你心中记挂此世存亡,悲悯天下人,想要向上打破界限,于是舍身赴道,去求一个结果……那我呢?”

    殷无极见他素衣白裳,背影仿佛融入雪中,在久久沉默中,他的声音极其嘶哑。

    “你求仁得仁,你有大慈悲,那我呢!”

    “别崖,你……”

    “九幽钟鸣的时候,锁链断开的时候,相连的识海断开的时候……你想过,被你困于九幽之下的我,是什么感觉吗?”

    谢景行默然。

    殷无极站在雪中,看着白衣如仙神的青年,身影孤绝而高远,无限接近于许多年前,那个无情无欲的圣人谢衍。

    “师尊,你知道这世上最可怕的事情,是什么吗?”

    “……”

    雪落肩上,玄衣少年的绯眸仿佛凝血。

    好似终于被岁月凌迟,经历过这人世间的痛苦与孤独,踏破余生的荆棘与血路。

    “是独活。”他哑着声,说道。

    第56章 一字千金

    雪覆城池, 掩盖了罪恶,也抹去宫门之外飞溅的鲜血。

    刽子手把尸首堆上车,交予黑袍的拖尸人, 运往城外的乱葬岗。白茫茫的地上,只留下拖行的痕迹。

    寒鸦在孤枝上凄鸣, 却唤不醒沉睡麻木的城池。它们歪着脑袋,站在红色的宫墙之上,墙皮仿佛也渗出血, 好似墙内早已埋骨万千,声声鬼哭, 盘旋在天子之殿上。

    此城最浓深的鬼气, 竟是来源于这巍峨的皇宫。

    黑色的妖鬼之气,仿佛一张贪婪的大口,将那本就微薄的紫气污染、吞噬。

    “这是从宫中拉出来的第几车了?”

    见到黑袍的老人,有人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禁宫, 压低着嗓子问:“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可说, 不可说。”老人怪笑一声,浑浊的瞳仁白多黑少, 嗓音像是磨砂般粗粝刺耳。

    酒馆无客,说书人瑟缩着, 抚了抚手肘。他打算离去时,却见两人自大雪之中相伴而来。

    青年走在前,身披鸦青色的大氅, 搭在伞骨上的手是苍雪的白,指骨拢起时,形状格外匀亭, 广袖飘扬间,是脉脉的风流。

    他身侧的少年腰间悬剑,一身寻常劲装,唇上虽带三分笑,却总让人不寒而栗,近乎睥睨天下的气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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