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魔成圣: 460-4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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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人, 这样不可。”

    “为何不可?”

    “……”

    彼时谢衍与他相拥,品味着枯竭灵脉里重新充盈的气息, 好似浸透在温水中。情潮并不尖锐,而是灵魂共振的音律,意乱情迷。元神的交缠更胜于肉/体。

    颠倒的日夜里,谁都无法从狂潮里脱身。

    谢衍战后心绪动荡,所以不介意他更粗暴,暴露凶性也无妨。

    但殷无极就算魔性失控,也是一摸就乖。他是不敢对重伤的师尊肆意妄为的。

    明明他也是尊贵的一道君王,却硬是收敛了利爪,舒展修长的肢体, 由着师长揉捏抚摸。

    情到深处,殷无极甚至还止不住淌泪, 滴滴答答地落在师长脸庞上。

    还得是处于下位的谢衍, 忍着快感, 替他委屈坏了的宝贝情人拭泪。甚至还教他别拘着温柔情态, 忽视了“春宵一刻值千金”。

    待到欲情消歇, 谢衍斜倚在窗口, 忽然又听到了未绝的雨声。

    休养的这短暂时日, 他很厌烦听雨。

    谢衍在海眼里孤身坚持的时间, 每分每秒都漫长至极。

    他耳畔响起的声音,唯有水, 无穷无尽的水。天河水浸透他的骨髓, 让身体宛如坠入雪窟, 他甚至不知还要坚持多久,连感官都蒙昧,思维都停滞, 唯有记住自己的名字,才不会忘却身在何处。

    此时谢衍披散长发,枕着魔君的肩膀听雨时,却倏然惊觉,越鼓噪越安静,岁月并非白白流过。

    他和别崖走过漫长纠葛的千年,才抵达得以短暂相拥的此时此地。

    “仙门危机解除了吗?”

    “还没有。”

    殷无极揽着他,听他重归稳定的心跳,心才安定下来。

    师尊还没有消失在彼岸。一切还来得及,只要他的魔息能够为他治疗伤口,让他舒服些。他无论给出什么,都不介意。

    谢衍新辟了一条疏水的河道,此时中洲才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他阖眸,“还有些跟随天河水倒灌下来的妖兽,肆虐成患……和我们在蜃楼里见到的模样仿佛。北渊也有?”

    殷无极应了一声,把下颌搁在他肩上,轻声道:“水患没有仙门严重,但妖兽之患教人头疼。来之前,本座已经打退过数波。随着圣人入海眼,情况好转,北渊的压力也减轻许多。”

    所以,他才能抽身暂离,前来探望圣人。

    殷无极笑了笑,却不深,“圣人高义。”

    这股浅浅的疏离,让谢衍蹙眉。

    此时的他们,身体分开了,却依旧保持着元神结合。

    两心化为一心,两人并做一人。不用付诸语言,随便想一想,对方就能领会,自然也无从欺骗和保留。

    谢衍的声音清冽如碎玉,只唤了他的名字:“别崖。”

    “我明白。”殷无极不等他解释,垂头,前额轻碰他的眉心。

    灵犀在此一瞬,他低声:“师尊,您的愿景……您想跋涉而过的那条河。我看得见,我亦如此。”

    高山流水,本就不必言语。

    殷无极俯身,亲吻师长的鸦黑的鬓发,“本座当年俯瞰九重山时,亦许下大宏愿。所以,不必解释。”

    谢衍抬起手,抚过他的脸颊,眼里好似有星辰余烬:“别崖知我。”

    殷无极回应,轻轻蹭了蹭他的掌心。

    他们的言语,本该在此点到为止。

    殷无极以为,谢衍会如往常那般敛着感情,秉持冷静,是他们之中叫停的那一个。

    谢衍抚着他的脸庞,双手捧起,额头又抵着他,笑着问:“我若是真的效仿渡河的狂夫,非要涉足这天河,别崖会如何?”

    “……”

    “我若是失败了,半途坠河而死,别崖会为我哭么?”

    殷无极瞳孔微微凝聚,他们本不该谈论超越立场的情深。

    他知分寸,明事理,知道不可越线,才能长年累月地做他的情人。

    师尊明明最懂其中道理,为什么迫他回答呢?

    他们哪点有立场谈论这些?

    他却不知道,圣人情动如山崩,早就叫不了停,只能与情人跌入更漫长的大梦。

    “……为什么,偏要这么问?”

    他不该答的,怎样答都像成谶,他怎么答?

    谢衍却不顾他的激烈抗拒,兀自揽着他的肩膀,缓慢而坚决道:“我若是要去走一遭,别崖,会等我吗?”

    “谢云霁!你是天生圣人,没人能逼你去做任何事。”

    魔君咬住唇,声音隐忍着颤抖,“师尊又不是不知道,倘若你离去——以我的命,我又还能活多久?我独活不了的……”

    谢衍抚摸着他的脊背,好似在平复他的颤抖。

    “别崖,你要记住一点。”

    “无论某天,我去了哪里,走了多远……”谢衍似乎克制不住情的流淌,将其注满殷无极绯色的瞳。

    他温声道:“你且等等师父,我会回来渡你。”

    殷无极后来总是想,他最恨谢衍的,就是这句话。

    他听见冬雷,窥见夏雪。

    他亲眼见到沧海化桑田。

    却死不能,活不成。随无所,殉无棺。

    他守着空城,冷寂了热血,枯竭了魂魄,等一个找不到归处的人。

    待到天色又昏黑,谢衍才披衣下榻,将垂下的帘子挂回玉钩上,预示着这场漫长的悖乱厮混暂消歇。

    他不复往日冰冷,一身慵懒风流,好似当年花前酌酒、月下对饮的君子。

    圣人灵脉里填补着帝尊的魔气转化为的精纯灵气,舒服许多,不至于时时都针刺似的痛楚。

    但是从枯竭到丰盈,圣人到底对徒弟做了什么,有多疯狂放肆,这种事情就不能深究了。

    谢衍开始收拾仪容,冷茶漱口,布巾洁面,将荒唐的痕迹擦拭干净。

    铜镜里照出颀长君子的身形。谢衍随手将长发拢到一侧,眉目本应清冷无欲,但是照出的却是情劫的影。

    陌生。但是比一尊冰冷的神像,要生动鲜活的多。

    有情,才知生之绚烂。有欲,才知求而不得。圣人看似光风霁月,背地里晕染了浓重的负面情绪,越残缺,越像一个人。

    “……真是堕落。”谢衍叹息一声,似自嘲,却不见后悔。

    他未羽化登仙,却堕入红尘,陷在美人的温柔乡中。

    所谓正道,或许是克己复礼,存天理灭人欲。

    谢云霁合该效仿诗书中那标准的“圣人”,道德高尚,遵循礼法,心怀天下,不沾染半分私欲。

    “看来我当不成圣人了。”他失笑,转身不再以鉴自照。

    镜中照出的他,有多偏执,有多疯狂。他不必去看,自在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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