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朝: 120-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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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奚一应洗漱之事,也只叫婢女代劳。

    束梦在旁看着胤郎君难得憋闷的脸色,忍俊不禁。

    果然只要胤郎君在家,哪怕只是多了一个人,这屋里便增添了许多人气啊。

    上房里热闹的时候,甘棠院也没闲着,谢四小姐早起,亲命厨房熬了鲫鱼花参汤,送到澜安院里。

    谢澜安不吃鱼,一看这汤,就知是专给伤员补身的。

    上回胤奚受伤,姑母送的是名贵补品丹药,这回送鱼汤,看似寻常,但这家常里透出的亲近,反而意味更深长。

    谢澜安让胤奚趁热喝。

    “姑母爱护之心,我真无以为报。”胤奚这回没恃宠生骄,递出擦脸帕子,却有些为难,“只是……我不吃水族之物……”

    “不吃水族之物的是我。”

    谢澜安看透他,似笑非笑地噎回去。

    她记得胤奚从前是吃鱼的,有一回家宴上他听谢丰年道出她的忌口,知道了她的表字含义出自“水物含灵”,从此才随她口味,忌口不吃。

    这事无意间被阿兄得知,还笑胤奚有一段痴气。

    可养伤期间,身体最大,哪还容得这么矫情。谢澜安道:“行游僧偶馋酒肉,还说酒是般若汤,鱼是木梭花,你就当成花参汤,闭眼喝了吧。”

    胤奚小声辩解:“酒肉和尚算什么正经和尚?”

    “哦,”谢澜安说,“你就是个正经人了?”

    “女君。”

    两人说话间,池得宝在外头廊上禀道:“二爷回来了。”

    谢逸夏在宫廷易主后,没有急着回荆州,带亲兵接管了北面的石头城,替侄女监视金陵城的四方动向。他这个时辰到府,必是昨晚收到了胤奚回城的消息,天没亮就从石头城动身了。

    谢澜安微怔,起身迎出去,一看见风尘仆仆进院的叔父,便失笑:“二叔,您可别说您是特意为胤奚赶回来的。”

    谢逸夏未着骑装,一袭宽衫逸袍,意态风流,青襟间还夹着枚驰道上飘落的桃花。

    他甩腕将马鞭抛给庭边的女卫,笑道:“那褚啸崖可不是无名之辈,这小子为谢家除去一大患,和阮家郎君一样是立了功的。又为此重伤,怎么不当慰问一番了?”

    他不便进女娘家的闺阁,听胤奚已被妥善安置,便放下心。

    谢澜安知胤奚在里间听得到,雪白鼻梁矜起一道细微的褶痕,“嗯,他爱听人夸他,得二叔这么看重,伤都能好得快几分。”

    又问二叔,用过朝食没有,正好一道吃。

    谢逸夏摆摆手,“我回府另有一事。”说着微一沉吟,“褚啸崖的尸身,我做主送回北府大营了。他终究曾为朝廷抗击胡贼,既杀之,身后不宜再辱之。不然,被敌国忌惮的大将落得如此下场,岂非我朝自贱?哪怕为安抚北府将士,这份身后哀荣,给便也给了。”

    所以说,胤奚和阮伏鲸立下的功劳,高是真高,赏却不能明赏。

    毕竟接掌北府的人,仍然姓褚。

    褚啸崖死亡的真相,如今尚有一层遮掩,倘若直接昭告天下他是被胤奚所诛,那些忠于褚啸崖的亲部,不会甘心受命,必群起而反叛。

    谢逸夏特意回来这一趟,正是为了给胤奚一个态度。

    他知道胤奚会受些委屈,但这决策是他下的,也只能为了大局,日后再补偿于他。

    “我心中有数。”谢澜安点头。

    “你是女君,自然事事有数了。”谢逸夏微笑着心想。

    如今上到京中禁军,下至谋客亲随,都已统一口径称谢澜安为“女君”。新的宏图已经展开,某种更替呼之欲出,连谢逸夏也不能再单纯地将含灵当作家中后辈看待了。

    谢澜安要送他出院,谢逸夏含笑请她留步吧。谢澜安目送二叔出了月洞门,返身回屋,却见胤奚已下了榻。

    他披着件衣带宽松的中衣,墨发披垂,正站在她梳妆镜前,单手掌着汤盏。两道清晰悍瘦的筋络,从那修长的手背透出,胤奚仰头喝了鱼汤,缠着纱布的另只手,轻点她才放下的檀梳。

    镜中映出倩窈人影,不等她骂,胤奚莞开粉白的唇解释:“躺得僵了,还是动一动好。放心,不会牵扯到伤口。”

    毕竟昨晚人回来时,还有力气托抱她。乖乖躺一早晨,是为了不让她担心,胤奚却不做由人伺候的废物。

    “姑母的补汤,二叔的宽慰,叫我受宠若惊,本应亲去领谢的。”

    胤奚慢吞吞展开飘逸的双袖,带起一阵清幽药气,“只我这样……容我过后再谢恩吧。”

    其实不出门的真正理由是,谢二爷知他受伤见不到他面,自然心存怜惜,可等亲眼看见他从女郎的内寝出来,那就好比岳丈看小婿,背后夸得再好,也难免看不过眼。

    跟什么人学什么样儿,小郎君精着呢。

    “北府的事,你更不须为难,”胤奚明亮的眼眸落在谢澜安脸上,“我什么功赏都不要。”

    除了她,一切都不在他的欲求中。

    他眼神里不经意流露出的霸占,只差没有宣之于口:我只要你。

    没人敢用这样直白的眼神□□女君,谢澜安眸光晃了下,迎着胤奚的目色近前一步。

    “扶植褚盘,是眼下最大程度保留北府军备的选择。”她道,“他自身势弱,必然依靠谢氏,他又姓褚,在排外的北府将领面前至少站得住脚。否则换谢氏嫡系强势入驻,北府营哗变崩盘,就在瞬息。

    “但我并非没疑虑过,此子当时眼看嫡兄死在面前,还能若无其事回到京口,可见心机深沉。

    “你是他的杀父仇人,若有朝一日褚盘重兵在握,与你同处朝堂,未必是好事。”

    二人身高有差,她呵出的气息又痒又热,尽落在胤奚喉结处。

    胤奚嗓音有些发哑,镇定地摇头:“正因他心机深沉,才能收服褚家那几个庶兄。这人能用。”

    一个从小在父亲冷眼和兄长欺凌里长大的人,隐忍至今,所渴求的不就是强权在手,扬眉吐气吗?那么对他可予可夺的女郎,便是褚盘唯一的青云梯,是他必须效忠的君主。

    “他确是目前看来最合适的人选。”

    “至于我……”

    胤奚垂下被朝光映得剔透的睫梢,笑笑,“我能杀他老子,就能盯住他。”

    绝不令此人成为下一个褚啸崖。

    他说这话时,目露锋芒,落拓了得。

    谢澜安轻嗯一声,很难说清她是不是故意的,似一个满意的上位者忽然软下来的婉呻,一下撩中胤奚的心尖。

    昨晚被她掐住的颈肤,忽然发起痒来。胤奚突然抱住谢澜安,带她的手胡乱摸自己轻栗的喉结。“咬我一下女郎,这里。”

    语气带着克制的催促。

    谢澜安得逞一笑,让他受着伤还发魅勾人,她照着胤奚凸起的喉结吹一口气,随后,轻巧地脱出他怀抱。

    “好了,我要进宫议事了。你,回榻躺好,乖乖养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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