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松逐鹤: 6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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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说,论个什么心肠好不好?怎么着,圣山今儿个还猎了一只虎,圣上心肠就不好啦?”

    “就是!就是!兵部也不嫌丢人!”一些官员跟着起哄道。

    齐桓依旧不语,只是神色阴鸷,定定地看向王鄂,他知道他这话的矛头对着的是林清,而林清只是嘴角衔笑,一言不发,

    “王大人,我倒是想和你比一比剑术。”方才拒绝和武官比拼剑术的隋瑛朝前一步,幽幽地说。

    “哎哟,您这真会挑软柿子捏。”王鄂皮笑肉不笑。

    隋瑛却抽出长剑,冷道:”捏的就是你!”

    “你!”王鄂当真忘了隋瑛除却琴艺,一手剑术就是在武将当中也相当出类拔萃,他竟生出十分的大胆,抽出身边随从配剑,大喊?一声:“我剑也未尝不利!”

    官员们霎时起哄,纷纷喊着打一架,打一架!

    张邈坐在一旁,一杯一杯喝着酒,欣赏眼前闹剧。

    只是在隋瑛和王鄂对峙期间,林清不知何时从人群中退了出来,捡起一方几上不是何人落下的弯弓和箭簇。

    他拿着长弓在手里掂量几下,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转身,林清立定,手持长弓,箭已在弦上!

    “王大人!”他一声吒喝,众人循声望来,瞬间寂静。

    “你…… ”看着直直对准自己的箭矢,王鄂睁大了眼睛,就连隋瑛都有瞬间失去呼吸。

    只见林清持弓姿势熟练而凛然,眉目冰冷。

    “不可!”隋瑛低声道。

    话语刚落,只听嗖的一声,箭矢携万钧之力,瞬息飞至王鄂脸颊一侧,带起他鬓间的发丝,穿过众人,牢牢钉在校场后方的靶子中央!

    众人皆是一身冷汗,王鄂则是双膝发软,官帽脱落,跪倒在地。

    林清放下长弓,冷笑着,在这阒然寂静中注视他。

    一旁的张邈,酒杯凝停半空,眼底竟现出惊恐,以至于双手颤抖,咣当一声,酒杯摔落在地。

    “怎么会…… ”

    他瞪大了眼睛,林清持箭射出的刹那,在这矫健身形上,他竟看到了另外一人!

    他永生愧对、也无法忘记、死于二十年前的那一人!

    第65章 第六十四章 这三个字有山河的重量……

    他会箭术, 他当然会箭术。

    当年林可言文武双全,骑射之术冠绝江南。他林清虽因身弱无法上马,却未尝丢落这弓箭之道。木棉树下的箭靶中央, 是一个被射烂了的空洞,那是他为自己和父亲留下的一道回忆的豁口。只是他从不在人前拿起长弓。

    隋瑛愣在原地,好似看到多年前广陵府中那巍巍身影。长弓在手, 百步穿杨,两小儿立于一旁,为正中靶心而欢呼雀跃。林可言回首朝他们微笑,扬起弓向他们招手,好似叫他们过去。可是他们过去了, 这人却消失了。

    隋瑛快步上前,自后钳住林清双肩:“你醉了。”

    “他,他要杀人!”王鄂惊恐地喊叫,被众人扶起。

    林清只是阴侧侧地笑, 神思附着在那箭矢上。他多想杀人,可他残余的智叫他不能杀人。随手扔掉弓箭,他朝后倚靠, 贴在隋瑛的胸膛上。

    “他们怕我了。”林清侧首软软地说,好似孩童一般, “我喜欢他们怕我。”

    “你的箭术很好。”隋瑛也笑了,“但我想带你回去了。”

    “好。”

    隋瑛朝众人颔首,不会王鄂一群人的叫嚣, 扶住林清离开了宴会。王鄂在醉意中盛怒, 捡起官帽哆嗦地带起,还不忘抹了一把自己凌乱的鬓角。方才他险些丧命,他还不知这林见善居然有如此大的胆量, 能在皇家宴会上对同僚下手。

    他踉跄来到张邈面前,指着林隋离去的方向,愤慨道:“阁老,您是大人有大量,这两人跟太子做对,跟您叫板,还想谋害朝廷命官!哈哈,狼狈为奸,秽乱朝政,与这两人同朝为官,我真觉得羞耻!阁老,您就这样视而不见吗?这两人都要反了天了!”

    “住嘴!”

    张邈起身,将手中强压情绪方斟的一杯酒砸向王鄂,怒道:“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隋在山也算是摸到了个大学士的名头,品级在你之上!你一个刚上任的工部尚书,文渊阁阁门都未摸到过,岂能在这里对他妄言辱骂?”

    王鄂震惊,嗫嚅道:“那……那林见善呢,他……他用箭,要取下官的命……”

    “林见善,林见善……”张邈难以置信地笑出声来,“不会,怎么会?”

    怪不得,这么多年同朝为官,林见善都给他一种熟悉而又疏远质感。任哪位年轻官员不对他张云深恭敬讨好一二,可这人既没有隋瑛、程菽那般自诩清流与他做对,却又不似寻常官员对他趋炎附势。他只是站在哪里,远远地看着他,无任何情绪。

    有时候,他觉得他假,是一具空洞的躯体站在金銮宝殿上。他既属于这里,又魂游天外,不在此方。

    头风叫张邈站立不稳,身边一众官员连忙扶住了他。

    “阁老,当心身体啊!”

    “林见善!林见善!”张邈嘶哑着嗓子,好似看到多年前那那马背上意气风发之人,向他伸出手,对他说,云深,不会骑马?不会射箭?我教你啊!

    又仿佛看见那人在一片火光中,头戴凤翅缨帽,身披玄光铠甲,手持轩辕剑长弓。在他身后,是万千军马,他朝他走来,双眸含泪。凝望彼此,他不说话,却最终与他额头相触。

    “云深,走吧,这一切都和你没关系了。”

    “大哥。”他哭着央求。

    “走吧,云深。”

    他推开了他,他却辜负了他。

    张邈在王鄂等人的搀扶下,坐上一顶便轿,四下无人后,他好似终于放松发片刻,才敢念出那人的名姓。这三个字有山河的重量,压了他一生,让他讷言,让他日夜无眠,让他此际笑得两眼是泪,让他抓着他这大宁朝这套一品官员礼服,怆然泣下。

    —

    林清尚未走进官员下榻的厢房处,就醉倒在隋瑛怀里。他是从不喝酒的,给他看病的大夫不允许,隋瑛也不让。可今日因为萧慎这事,隋瑛知道他心里苦闷,便由着他了,心想待会大不了抗在身上带回去便可。

    没想到这人的确是不胜酒力,醉了之后还如此胆大,一箭险些带走了一名二品官员的命。

    “笨蛋。”隋瑛望着怀中人,刮了刮他的鼻梁,“可是我的笨蛋也这么厉害。”

    待到四下无人,他便抄起林清膝弯,抱在怀里。林清的脸贴在他的胸膛,借着月光做起旖梦。他们行走在长长的环廊之下,好似走在一片秋霜中。好似被心跳声唤醒,林清幽幽地睁开了眼睛。

    他已经睡在榻上,身边则是隋瑛匀长的呼吸。低头瞧了瞧,自己已是被人换上了睡觉时的月白稠衫,他俯身在隋瑛脸颊上吻了吻。

    他突然觉得口渴,于是小心翼翼掀开床帘,下了榻。隋瑛白日内驰骋山野,已是累得很。他不想惊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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