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他思春: 70-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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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河水中浸洗过一遭,用木柱重新架起,搭成营帐,虽仍是简陋,但比之先前乱葬岗似的废墟,还是好上了不少。

    营帐前露天的空地处,架起了一口大铁锅,阿鲤搬了木架尸首的其中一块坐在那,一手添柴,一手扇动蒲扇,用文火熬着黏黏糊糊的绿色液体。远处是排着队的人群,人群尽头,是凝眉诊脉的蔡玟玉。

    矿工们的症状都大差不差,长期的营养不良加上过度劳作导致的气血不足,以及磕磕碰碰的皮外伤,因这里条件有限,便将消炎止痛的药混在一起煮烂,暂且应急,等之后出去再调整药方,至于棘手的,便是范云了。

    蔡玟玉顺着她的指节一寸寸摸过去,断骨已生,但没有一处是生对位置的。

    “两种治法,你自己选,”蔡玟玉淡淡道,“第一种,将指骨敲碎,固定重长,但不一定能恢复如初,且,很痛,第二种,不动骨头,只治外伤,阴雨天会痛,但痛感比第一种轻。”

    “……若想要往后继续做绣活,该选哪种?”

    “勤加练习,筷子兴许能拿得起,银针,死了这条心吧。”

    蔡玟玉将药糊抹在布条上,绕着她的手指,一圈圈缠紧,打上结,便摆了摆手,示意下一位病患上前。

    受伤的流民治伤,没伤的流民打扫,阿树领着牛二去了林中搜寻食材,金玉书正搅动木勺分发药糊,众人皆忙得不可开交,给寇骞送药的事只能是落在崔自明头上。

    他端着药糊掀帘进去,竹床上的人仍一动不动地躺在那,似是连每个手指间隔的空隙都与他数日前看到的一样,也不知昏到哪日才能醒来,他正这般想着,可走到床前,却见一双睁开的眼睛,“醒了?”

    眼睛慢吞吞地眨着,望着篷顶。

    “醒了怎么也不喊人?”崔自明嘟囔一声,将手中的药碗递过去,“蔡大夫说你伤得很重,能保住命就算是运气好了,少说得养个一年半载的,赶紧把药喝了。”

    虽对匪寇的身份实在介怀,但念及这人到底是女公子的救命恩人,崔自明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放心,我虞阳崔氏不是那等过河拆桥的宵小之流,等出了这里,定会用最上等的药材为你治伤,酬劳方面,也决计不会亏待于你。”

    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通,递出去的药碗却仍停在半空中,没有被接过。

    “她呢?”

    “……我家女公子的行踪,为什么要告诉你?”崔自明顿时冷下脸,恼恨于这水匪的得寸进尺,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最终才不情不愿地回答,“女公子受了凉,烧了一段时间,今早已经醒了,蔡大夫让她出去走动走动,晒晒太阳——行了,告诉你了,赶紧喝药,别把伤拖得更严重。”

    崔自明把药碗递得更近,可竹床上的人依旧未接。

    “现在,是白天吗?”寇骞忽然问。

    崔自明愣了一瞬,未来得及回答,帘子被掀开一角,一道欢快的女声钻进来。

    “寇骞!”

    寇骞循声望去。

    ——一片漆黑。

    第79章 079 一败涂地 寇骞在崔竹喧面前……

    无须崔竹喧发话, 崔自明便极有眼色地放下药碗,拱手退了出去,比白原洲的木屋还要糟糕百倍的营帐里,便只剩下她和他。

    竹榻上的人想要坐起身, 可手在床上摩挲了半天, 也没寻到一个适合的着力点,或碍于掌心的划伤, 或碍于固定的竹板, 强行用劲, 反倒牵扯到周身的伤口,痛感涌向喉头, 变成了剧烈的咳嗽。

    咳嗽稍缓, 他便又固执地支起身子,可这具伤痕累累的身躯,委实经不起他这般折腾, 气力续不上, 眼见着又要跌下去,却被一股力量稳稳扶住,独属于她的馨香味儿不由分说地裹挟而来, 他的手指瑟缩一下, 遏制住拥过去的念头, 落寞地垂下。

    “……多谢。”

    寇骞借着力道坐直, 和女郎挨在一起的手便不动声色地往后撤, 刚挪动寸余,倏然被攥住手腕,揪了回来,“怎么忽然这么客气?”

    崔竹喧歪着脑袋凑近了些, 盯着他的眼睛,带着几分质问道:“你是不是做什么坏事了?怕被我罚?”

    那双眼睛不闪不避,不像是心虚,偏生他开口又是支支吾吾,“应是,没有。”

    有指尖在他的鼻尖轻点,缓缓下落,停在唇瓣,他立时意识到会发生什么,喉结滚动,低垂下眼睫,另一道温热的呼吸贴上来,在手指松开的刹那,吻在他的唇角,“有也没事,我今日不罚你。”

    “嗯。”

    或许是因为久未说话,或许是因为伤痛难熬,又或许是因为,心跳倏然乱了节奏,总之喉头发紧,该说的,不该说的,一个字都无法吐露,思绪如麻,各种念头交织在一起,相互制衡着,反倒让这具躯壳成了块笨拙的木头,一动不动。

    崔竹喧没注意到他这份异样,兀自拿起在林间散步时采来的野花,花叶间的雨露未干,因她的动作,跌落数颗含着秋意的水珠,她不太熟练地拂去,仍免不得在他衣摆晕出一点深色,索性将那块衣角卷起,藏进被褥,这才将花捧到他的面前。

    “喏,有没有你喜欢的花?”

    她低着眉,左手握着花茎,右手上下翻动,将花朵扶正,将花叶捋直,可忙活完这一通,仍没等来面前人的回答,上扬的眉尾瞬时压了下来,不满道:“这可是我亲自去摘的,你就算从前不喜欢,现在也该喜欢了!”

    “喜欢,怎么会不喜欢呢?”

    他嘴角浮出清浅的笑意,伸出手,似是要接过花束,却径直越了过去,似是想抚她的脸颊,却在相距数寸的位置停滞,手指一点点蜷起,崔竹喧疑惑地望过去,这才发现,那点清浅的笑意已然散了,唯剩下苦与涩浸染在眉眼间。

    “……怎么了?”

    “某可能,当不了你的外室了。”

    上一瞬还被精心打理的野花,这一刻便被弃如敝履,杂乱地落满被褥,“你敢反悔?”

    寇骞垂下手,掌心触及微凉的物什,手指下意识地摩挲过去,细细的是花茎,长长的是花叶,软软的是花瓣,可他低眉,望见的是弄得化不开的黑暗,黑暗里,没有花,不管是手里这朵,还是心里这朵。

    “某记得,崔女公子与蓝公子退婚的原因是,他突生眼疾,失明了。”

    崔竹喧微微蹙眉,不知这桩芝麻绿豆的小事和当下他们要谈的大事有何牵连,只觉得他话语中冷硬的“崔女公子”四字扎人得很,一时被激起了些火气,语气不善道:“是又怎么样?你第一天知道吗?难不成到现在了,才要指责我薄情寡义、自私自利?我才不要屈就自己,跟一个瞎子共度余生!”

    吵架该吵得有来有回,而非同现在这般,她胡乱说了一通,那人却闭口不言,以至于气氛陷入死寂之中。

    她微微抿唇,揉搓着衣袖,不由得开始怀疑是自己刚刚态度太过恶劣,将他吓着了,可回忆起吐出的每一个字,骂蓝青溪的有,骂崔竹喧的有,唯独没有骂寇骞的,他凭什么这样闹脾气?

    她咬着腮帮子,眼底一片愤愤,眼神如刀,将面前的讨厌鬼剜了又剜,他若不绞尽脑汁、费尽心思来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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