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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巫文学www.nw8.cc提供的《沉没黎明》 40-50(第16/24页)
所有人都狠狠骂了一顿,从此不允许她再下水半步。
她只好在河堤发呆,看水鸟在芦花间飞掠,湿润滩涂上留下竹叶般小小的脚印——跳跃前进的小鸟脚印是并排的,跑动前进的小鸟脚印则前后交替,蹦蹦跳跳,一页一页地书签般见证她的童年。
有时候和言妍过来玩,两个小女孩一起看着河水日夜不息,想象它流出这个小城市,又会流到哪儿。
那时地理书上“万江东流奔大海”的描述,就是她们对于远方的想象,两姐妹谁也没想到,后来她们会一路北上,离开这个南方小城,去到两千公里外的北方城市。
所有飞走的鸟都不再回来。
柏溪雪安静地听言真轻声说着小时候的事情。这样的她对柏溪雪而言是陌生的,风轻轻吹过,吹动她的头发,掠过言真洁净的脸颊。
她的目光随着言真一路往前,落到远处,是一片河边别墅。同样也是二十年前时兴的建筑风格,建筑用大量浮雕与罗马柱,客厅三层打通,临河面封大面落地玻璃,透过玻璃可以看见内里已经泛黄的水晶吊灯和垂着流苏的厚重窗帘。
浓缩尽千禧黄金年代,小城市对于富裕生活的幻想。
“很土很暴发户是不是?”言真笑着看她,“但小时候我们都觉得这种落地窗配水晶吊灯,看起来就像公主的房间一样。”
“二十年前对它充满幻想,二十年后鄙夷它设计土气,但不论如何,多少年过去,回头看这盏水晶吊灯依旧在这里。”
言真仰起头,眼睛闪动一种温柔的光芒:“这或许也是一种幸福呢?”
她双手插兜,继续往前走:“再往前就是我的旧家了。”
当然不是那几栋小别墅,是河边的小区。言真给柏溪雪指自己家的阳台在几栋几楼,柏溪雪跟着仰头看过去,看见阳台上已经枯萎的藤花和窗户内低垂的纱帘。
柏溪雪很少接触这样的地方,但她也不笨,经过一路的对比,柏溪雪已经明了,言真曾经的家庭条件在这个小城里,不算大富大贵,但也算得上充裕幸福。
她就在这里平静地度过了自己的童年和青春期。
柏溪雪藏在衣兜里的手悄悄握紧了。
言真仍在仰着头,看着那一方遥远的阳台,仿佛陷入了回忆的雾中:“我还记得,住在我家楼上的,是一个小姐姐,每到周六的下午,她的窗户就会飞出长笛声。”
“我听她吹曲子吹了整整六年。一开始难听得要命,到后来越吹越好。”
“有一首曲子她吹得特别好听,小时候我不知道是什么,直到大学,偶然听音乐学院汇演,才知道那支曲子是《姑苏行》。”
她小小地哼了一段旋律,又轻声感叹:“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
那样好的日子都已经过去。楼上倚着窗户吹长笛的小姐姐,早就出去工作,又搬了家,算起来如今也该三十多岁了。
言真这儿度过了十多年的光阴,有时候她盘腿坐在窗边看书,有时候和言妍在房间打游戏,躺在一张床上午睡,一觉醒来,她们的头发交叠在一起,互相压住,起床时总是很狼狈。
十五岁的午后,一觉醒来总觉得时间很长。她曾经以为这样的日子会天荒地老。
“后来我家出事,就把这套房子卖掉了。因为是急售,价格出得很低,搬东西时也很仓促。”
言真的目光落在空中某处:“那个时候有很多东西都带不走,只好求买家多给我宽限些时间搬走,没想到,后面的事情接二连三地来,我再也没腾出空把剩下的东西带走。”
“等到我好不容易腾出时间,再去敲对方的门,他们很抱歉地说,那些东西都已经扔掉了。”
“我也没有什么能抱怨的,毕竟是我失约在先。更何况我们家出了那样大的事情,对方也一定觉得这些东西留在那儿,寓意不好,没理由平白给人添堵。”
言真垂下眼睫,淡淡地笑了下:“不过,还是觉得挺可惜,这家人后来好像还是搬走了,也不知道这套房子现在是谁在住。”
她长久地注视那个空荡的阳台——快傍晚了,淡粉色晚霞悄悄飞上了天空,差不多是晚饭的时候,言真如此出神地凝望,目光在晚霞的映照中泛起波光。
柏溪雪忽然心下一动。或许现在就是全盘托出的时候。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喊她的名字:“言真——”
言真却突然转过头看她。
一开始,柏溪雪是以为言真听到了她的声音,但很快,从对方的目光中,她意识到,言真并没有听到,不过是思绪漂浮中,忽然回过神来罢了。
因为言真的目光很温柔。如同粉金色的霞光漫过雪白的芦苇,她的目光同样温和地落在柏溪雪身上。
“柏溪雪,你有没有发现今天的晚霞很好看?”
她转过身,凝望河堤下波光粼粼的河水,和她的眼睛一样倒映天光,柏溪雪听见她笑了笑:“我觉得,这是一个很适合故事结束的时候。”
“谢谢你陪我走这么远的路,回到这里。”她轻声说,这一次,声音充满了平静的诚恳,柏溪雪的心却一丝丝慢慢绞紧。
“我也想了一路,觉得我们还是分开吧。”
柏溪雪猛然放开了攥紧的拳头。
在她的大衣深处,言真旧家的钥匙,静静地躺在那里。
——这就是她锲而不舍想跟着言真回来扫墓的原因。那一个跨年夜后,她独自来了言真的家乡,买下了这套房子。
过程并不复杂,毕竟言家当年出的事人尽皆知,柏溪雪稍一打听,就查到当年她家抛售的是哪套房子。
大概是当年两死一伤的事情过于惨烈,多少让后来人耿耿于怀,那套房子已经许久没住人,柏溪雪开了个相当不错的价格,房主便满脸堆笑地爽快签字。
手续办得很快,数日前,助理刚刚将合同和钥匙送到她手上。柏溪雪拿着那枚小小的银色钥匙,好似拿到了靠近言真心门的秘密。
于是当她陪言真一路沿河走,听言真低声地讲起自己曾经的事情,柏溪雪的心几乎要砰砰跳出胸膛——她仿佛又离言真近了一步。
却没想到,到头来,还是她把事情想得太轻松太天真。言真说出“如果当年”那句话,她心底雀跃,满心满眼都是“喜欢你”,但言真在意的只是“当年”。
如今她带她将当年的故事都走了一遍,自然就到了该结局的时候
柏溪雪看着言真,长久以来嘴角上翘的弧度,终于一点、一点地垂了下去。
强颜欢笑、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的柏溪雪消失了,她又成为了那个目光锐利高傲的大小姐。
“你还是原谅我了,”她轻声说,“对么?”
言真终于沉默地点点头。
柏溪雪几乎失笑,是啊,言真几乎是一个圣人。
她想,天知道她有多么恨这种坦荡的心胸?
年轻的爱恨这样滚烫,好似一把烈刀,柏溪雪想要刺入她的胸膛,但言真却轻轻一跳,就像鹿一样轻盈地跃出了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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