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没黎明: 26、乌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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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师不利。

    言真的脸色凝重起来。在一个封闭的小山村,一旦作为外人被针对,不是什么好事。

    哪怕没有人身安全,就算只是被赶出去,也足以让采访夭折。

    而这说不定就是她最后一次采访了。

    江心柔是个反应快的小姑娘,已经先一步冲过,替老乡大婶擦起了门。言真和谢芷君也赶紧跑过去,拧开了自来水管。

    一瓢水泼过去,淋淋漓漓冲走鸡蛋液。大婶脸色终于转晴,言真一边举着塑料水管冲洗,一边小心翼翼打探:“哎,您知道这事究竟是谁干的吗?”

    “谁知道啊,”大婶胡乱挥了挥手,看起来心烦意乱,“自从出了这晦气事,村子里一天到晚的,牛鬼蛇神不消停!”

    “要我说,就该关起大门,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人都打一顿,赶出去就好了——欸,你别忘心里去啊,大婶我可不是说你们这些年轻妹。”

    “那是,那是。”

    言真赔着笑,把大门洗的锃亮锃亮。

    碰了一鼻子灰,连带着大家今天工作都有些垂头丧气。村子里人人都对这件事情讳莫如深,谁一开话头,对面就立刻摆起手来,连连摇头,不是把大门一关,就是说自己忙得很,埋头种地的种地,切猪菜的切猪菜去了。

    女警还站在门口执勤,依旧是板起一张冷脸,一问三不知。言真也不敢多打听,毕竟,谁也不想吃一个妨碍公务、扰乱治安的罪名被带走。

    眼看着太阳越升越高,影子越来越短。三个人都像是被霜打过的大白菜,有点无精打采了。

    那女孩的家门口倒是安静了不少,门庭冷落,大概是警方坐镇,那些蹭热度的主播们都灰溜溜地走了。

    只剩言真在这铜墙铁壁的村子里,无头苍蝇似地转了大半天,一无所获。

    言真叹了口气,连她自己都有些气馁了,到隔壁老乡家讨了一碗梨叶茶,仰头咕咚咕咚就干了。

    她放下瓷碗,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正要坐下。

    一回头,却忽然对上了一双浑浊的眼睛。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正站在她身后。她皮肤黝黑,橘子皮一般布满沟壑的脸色,散落着星星点点的老人斑,站在那儿,身量仍旧比言真矮了几个头。

    言真睁大了眼睛,看见老人蓬乱的头发,佝偻着背,拖着一条腿,靠着墙边,慢慢、慢慢地走着。

    “您是……”

    她迟疑地说,忽然说不出话来了。

    她知道她是谁。

    溪边自杀的小女孩,有个相依为命的姥姥。

    “她姥姥也是命苦哦。”

    就在上午,好心的老乡告诉她:“她男人以前中意喝酒,半夜饮得死醉烂醉,在乡道上被货车撞了死掉了,个女仔结婚又没扯证,小孩四五岁的时候,姑爷就跟城里女的跑了,剩下她们几个女的相依为命。”

    “本来呢也还好,大家看她们不容易,能帮衬都帮衬嘛,没想到前两年她又爆血管了,听讲那天下午腿就动不了。”

    “我们个个都让她去市里医院看看,偏偏个老太犟得要死,讲花不得孙女学费,自己搭公交跑去隔壁村卫生所,挂瓶水就算了。”

    “结果当天人就不行了,被救护车拉走的。好在最后捡了一条命,但是呢个脑子跟腿,彻底不行咯。”

    “她女儿为了给她挣医药费,跑城里打工去了。寄回来的钱她又舍不得花,连降压药都不舍得吃……我看她是血栓彻底把脑子堵住了……”

    言真怔怔地看着老人的背影,嗓子里仿佛塞了团棉花。

    她知道自己这一刻应该追上去。作为小女孩的同住人,那个老人是能最快帮她打开局面的突破口。

    只要追上去,问一问,甚至不需要费心思打探,只需要提起那个小孩,让老人有所反应,那么无论是悲伤也好、痛苦也罢,哪怕只是一滴泪,都将有成为她稿子的一手信息。

    所谓的特稿,所谓的非虚构写作,不正是如此吗?用大量身临其境的细节,去博取观众的眼泪与动容。

    但为什么,她的腿却像灌了铅一样重?

    言真静静地站在阴影中,就这样目睹着老人慢慢走出了巷子。正午日光明亮,倾斜而下,转瞬淹没了老人的脊背。她茫然张望,世界仿佛一张过曝的底片,万物都在光中沉没。

    只有女警依旧笔直地站在对面,帽檐的阴影让人看不清她的目光落在何处。老人慢慢地走到她身边,她轻轻挪动一步,吱呀,大门打开,她颤颤巍巍的手扶住门把手,又将门重新关上。

    老人浑浊的目光消失在门背后。

    言真依旧安静地站在原地。

    最终,她还是没有追上去。或许,采访是一项窥私欲与良知搏斗的工作。那一刻,她凝望对方模糊朦胧的眼珠,一瞬间仿若凝视了六年前在言妍病房的自我。

    那时她无处遁形,只能躲到女厕所的隔间里哭。

    言真的手颓然地垂了下去。算了,也不是所有人都必须要采访。

    她转头离开,与谢芷君她们汇合。

    大家的进展都不太顺利,言真想了想,还是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她们。

    她们能在村子里呆的时间其实也没几天,一筹莫展的每分每秒,都是浪费。

    三个人蹲在田埂边,牛粪味里忧郁了十分钟,毅然决定改变采访方针。

    于是,下午她们开始和老乡闲聊,从无关紧要的问题问起,零零碎碎地勾勒出了这个村子的大概轮廓。

    东溪村,一个常住人口只有三四十人的小村子,典型人口外流的空巢结构。年轻人不是出去打工上学,就是干脆在几十公里外的镇子定居了,村子中老年人居多,负责料理田地还有照顾小孩。

    自杀的那个小女孩,叫陈雨穗,正在离村几公里的西溪中学念初中。

    至于她自杀的原因,没有人知道。有说是被校园霸凌的,有说是被老师打击的,当然,最常见的一种说法,还是被猥亵、或是早恋,偷尝禁果尔后怀孕轻生。

    “您相信网上的说法么?”

    言真问。

    老乡先是摇摇头,尔后又点点头。

    “这不好讲的嘛……”他带着一种憨厚的、歉意的笑容,“个女仔是好女仔来的哇,又听话又善良,讲礼貌,对她姥姥孝顺得没得讲……”

    “但可能穗子就是太老实了,不小心被外面男的欺负了,或者年纪轻不懂事,和小混混谈恋爱,做了错事不小心就……那也是有可能的嘛……”

    一只麻黄母鸡扑棱着飞过水渠。言真蹲坐在门槛上,一只手支起下巴:“但是警方通报没有说这件事呀。”

    “哎!你们年轻妹仔不懂的哇!这种事情警方怎么可能会说呢。你看网上那么多人都这样说,那这消息应该还是有几分真的,你说是吧?”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没有定论的话,重复一千遍以后,在人们心里就会成为事实。

    言真无奈又疲倦地笑笑,结束了采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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