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青雀(重生): 9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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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除夕还有一日。景和二十六年——今上在位的第二十七年,还有最后两天,便将正式结束。

    新年将至,京城内外早是一派喜乐安融。皇城之中,大明宫、掖庭宫、东宫三处宫殿,更是格外辉煌华彩,碧瓦朱甍焕然如新,琉璃珠玉光华流转,尽显盛世太平,天家气派。

    今岁风调雨顺,正在冬末,天上又纷纷扬扬飘起了雪。雪珠不大,还不足人指尖大小,从灯光里盈盈落在地面,仿佛灯火如珠,四散在天地之间。

    向昭阳宫消闲的皇帝,已在朦胧醉意里,同云贵妃赏起了新雪。

    另一侧宫墙里的太子,却被爱妾拦在了殿门之外。

    “阿溶……溶溶!”

    轻轻敲着殿门的太子声音急促又低柔。他唤着爱妾的闺名,神情是另一种无奈哀怨,早不见了在外臣面前的温和矜贵姿态。

    跟随的内侍都离得远远地站着,权当听不见太子殿下几乎是在哀求赵良娣:“已经这么晚了,你不许我进,我还能去哪儿?阿溶!你

    不见我,我也不走……我不去别处,我就站在这,等你开门!阿溶……你就不想见我吗?”

    或许是终于禁不住夫君如此的低微祈求,殿门中,细如枯柳的人影晃了晃。

    片刻后,殿门微微打开了寸许的缝隙。

    “殿下还是请去吧。”

    这声音如白玉清冷,从缝隙中露出的半张面庞,也似白玉一般皎洁又幽丽。

    “明日便是除夕,殿下会同太子妃娘娘一起,先向紫宸殿给陛下见礼。殿下该与娘娘同宿才是。”

    她一字一句,缓慢又清晰地说着:“若留宿此处,明日五更,再赶去见太子妃娘娘,既劳累殿下身体,又难免伤娘娘的心。娘娘正怀妊在身,殿下正该陪伴。况且,陛下圣目如炬。若再叫陛下洞察一二异样,岂不是这几年殿下与娘娘的齐眉举案,都尽皆付诸流水了吗。”

    “恕我这里不能招待殿下了。”说着,她便要阖上殿门。

    太子却牢牢握住了门扇的两端。

    他不过三十出头,正当壮年,虽不比皇六弟一般武功震世,亦是从年幼开始习武挽弓,一直到前些年才逐渐懈怠,认真用起力量,自然不是身如细柳的赵良娣所能抵抗。

    “这些官样言语,人人都可说得,孤却偏不要你说!”他一点一点掰开赵良娣的手指,“阿溶,这些年,你若煎熬,孤更比你煎熬十倍!孤只问你一句:难道数月不见,你就对我没有半点想念?”

    赵良娣沉默地望着他,在他终于大开殿门挤进来时,没有再做阻拦。

    太子立刻拥住她,向殿内走。

    殿中的灯火稍亮。走出门边的阴影,赵良娣清丽素洁的脸,终于尽数露在光亮之前。

    她已经三十一岁了,生育了五个子女,不再是及笄新嫁的青春少年,又足有近三年的时间恩宠稀薄,孤守空房,可她的神情却和十几年前几乎没有变化,依旧是恬淡的,和平的。

    “何必担忧父皇不喜。”太子已吻上她的颈侧,模糊的话语里带着讽刺,“明日是除夕又如何!”

    他冷笑:“父皇自己都没守着母后的牌位,去找云贵妃的温柔乡了,还不许我来见你么!”

    赵良娣推开他的脸,另一手探上他的额角:“殿下既没吃醉,也没发烧,这样的话,就请不要再提了。”

    她唤宫女捧水,服侍太子洁面净手。

    太子竟果真不再抱怨,静静地擦了手和脸。

    宫女们又连忙搬走堆在内室榻上的书堆。

    太子走进去,看几间殿内的布置用度,与他从前常来时是有了些差别,但不算很大。

    “至少没太叫你受委屈。”他一叹。

    赵良娣淡淡笑着,没应这句话。

    梳洗过后,已将二更。

    讲过了许多离别幽恨,太子自然要搂着爱妾寻欢。他的嘴唇又凑到赵良娣颈间,她没再推开,只是承受着太子格外激动的欢爱。

    终于,几番云雨结束。

    疲倦躺在太子身侧,赵良娣也终于可以询问:“殿下是有什么心事?”

    若无不便对他人言的烦难之事,他也不会抛下重修恩爱近三年,还有了身孕的太子妃,又来到她这里了。

    “阿溶……”太子低声地唤,“孤委屈啊……”

    赵良娣安静地等着他说。

    “方才传来消息——”他深深吸气,“就在大前日,父皇又提起给六弟赐婚,这回要赐的竟是晏尚书之女!”

    “这般的恩赐,他竟还想都不想就拒了?”太子不可置信地说,“他不但直接拒了赐婚,父皇还只‘罚’他年前不许吃酒,这竟是罚,不是赏?”

    “殿下稍安。”赵良娣轻叹着说,“陛下未必是真要赐婚,或许只是试探。”

    “这孤如何不知!”

    太子一侧身,又抱紧了她,叹息:“可他能与父皇言谈无忌,推拒圣命也只如玩笑一般,孤却想亲近心爱的女人,都要瞻前顾后……”

    ——心爱的女人。

    赵良娣一直平静无波的心,终于泛起微澹。

    “心爱的女人”“宠妾”“第一个良娣”“几乎做了太子妃”“先生家的师妹”“青梅竹马”,印在她身上的,与东宫里其他妃妾“不同”的名号着实太多,迷了旁人的眼,也险些蒙住了她自己的眼睛。

    “与众不同”的时光再多,当楚王杀妻且不愿续娶,他想与正妻恩爱,好凸显出他与楚王的区别,让陛下欣喜之时,便也可以轻松地疏远她三年。

    幸好她的孩子们都长大了,连最小的女儿在那年,也已过了三周岁,不会再轻易出事。

    幸好她出身还算不低,多年威势尚在,即便一时“失宠”,也没有人敢当面挑衅羞辱。

    既要和太子妃做恩爱夫妻,遇事为什么还来找她?与太子妃商议不是更好?

    她微有嘲讽地想着,听太子在她耳边叹气:“他又提征西戎的事。父皇虽然当时没应,能以晏尚书的女儿试探,至少也是心动了的。一个东夏,已叫世人念了多少年的‘楚王殿下’,若再添一个征西戎之功……”

    “阿溶,”他低声说,“我绝不能再让他立这一功。”

    他说:“我若让人提议,叫他就藩西陲,镇守国门,好让大周再休养生息……你看如何?”

    “就藩?”赵良娣顷刻就断了方才的思索。

    撑着酸软的手臂,她稍稍抬起身体,看着太子:“殿下,自从‘五王之乱’,大周便不许皇子再就藩。凡成年皇子,依功劳、出身、品行不等,或封亲王,或封郡王,或授郡公、县公,皆只以虚封,不授实地,留在京中安养,就是怕再出藩王起兵谋反之乱。楚王已是亲王,封无可封,又正有军中实权,若真令他就藩,便是埋下祸乱之根,危害更甚于让他立功啊。”

    她便问:“既是才知此事,‘就藩’这话,不知是何人对殿下提起?”

    “这……”太子含糊了过去,没答她的疑问,只说,“可先让他远离京城,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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