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聘: 50-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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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搁在别人家,这个时候早没了吃的,全靠吃点野菜。”

    杜知维叹息着摇头。

    谢渡听了,没有说话,重重一口咬上那个高粱面饼子。

    粗粝的口感,拉着嗓子眼,难以下咽。

    跟吃石子的感觉相差不大。

    沈樱偏过头,看他这幅样子,有些不忍心:“给我吧。”

    谢渡垂着眼眸,一口一口,硬是咽了下去。

    第56章 旧事 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从大娘家出来, 谢渡一直沉默着,没有言语。

    沈樱看看他,倒了一杯水递给他, 无奈道:“既然不习惯,何必强逼自己。”

    谢渡摇了摇头,声音很轻:“旁人能吃, 为何我不能吃。”

    沈樱没说话,见他端起茶杯喝完,又倒了一杯:“多喝点水。”

    她有些无奈, 担心他不舒服。

    他这辈子养尊处优, 向来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甫一吃这种东西,身体未必受得了。

    谢渡低低“嗯”了一声。

    马场一路前行,不知过了多久, 他轻轻叹了口气, 看向杜知维:“天下百姓, 过的都是这种日子吗?”

    杜知维苦笑一声, 摇了摇头。

    未等谢渡松一口气, 他叹息道:“天下百姓, 日子不及此者, 多如牛毛。”

    “太太平平, 尚且只能过这样的日子,何况不太平的时候。”

    “昔年我在杭州一日杀六贪官, 天下人都说我清介耿直, 虽是好官,却性情暴戾,举止冲动, 却全然不知其间内情。”

    谢渡亦不知,道:“愿闻其详。”

    杜知维叹了口气:“那年我刚到杭州上任,恰逢天灾,杭州城足足三个月没有下一滴雨,百姓食不果腹,民不聊生。彼时,杭州城外有一家农户,一对夫妇带着一双儿女艰难求生。那家女儿生的姿容秀丽,被当时的郡守府的郎君看上,一两银子强买了进府做妾。”

    “没过几日,那姑娘就无缘无故死了,连尸骨都没留下完整的。可恨那郡守郎君,折磨死了人家的姑娘,犹不满足,还诬陷那姑娘与人私奔逃跑,让农户一家赔偿他的损失,不仅要那一两银子,竟还要夺走人家仅有三亩薄田。”

    说到此处,他不禁眼圈有些湿润:“没了田,一家人就只能活活饿死,那家男人不肯,被活活打死在了地头上。”

    “结果郡守郎君瞧那寡妻容貌同样娇美,竟迫使她代替女儿侍奉他……”杜知维咬着牙,“结果又过了几天,那寡妻也死了。”

    “剩下一个襁褓中的幼子,没吃没喝,两三天也饿死了。好好的一家四口,被祸害了干干净净。”

    话音刚落,沈樱猛地拍了下桌子,怒道:“畜生!”

    一车三个男人都有些诧异地望向她。

    一路同行的这些时日,他们对沈樱的脾气秉性亦有所了解。

    这位夫人的情绪脾气,比谢使君还要稳定内敛几分,凡事不萦于心,无所动容。

    杜知维与李明辉私底下曾议论说:“夫人有颜回之风。”

    没想到,此刻她竟会情绪外露,恼怒至此。

    谢渡侧目,握住她的手,安抚地捏了捏。

    沈樱平复了一下情绪,随即温声道:“杜兄,还请继续。”

    杜知维愣了愣,不由得佩服她这情绪转换,连忙继续道:“这件事,本是令人发指的人间惨剧。但若叫我处理,也不过是杀了那郡守郎君,再治郡守一个教导不严的罪过也就是了,不至于一日杀六官。”

    “可我到杭州城时,恰好碰上这件事,那家小娘子有个青梅竹马的情郎,实在不愤于情人家遭此大货,便将诉状递到我这里。”

    “我便亲自带着人去查案,却没想到,自郡守起,知府、县令等一众官员,沆瀣一气,狼狈为奸,推诿隐瞒,百般遮掩,以旧时卷宗糊弄我。而当地豪强,似乎与他们亦有所勾连,竟刺杀于我。”

    “我恼怒之下,亲自下乡调查,这一查不要紧,竟发现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第二次,被那郡守郎君祸害的人家,多达八十余,富贵者如乡绅,贫苦者如农户,一概不放过。”

    杜知维似是觉得惨不忍睹,咬牙道:“害人家破人亡,郡守府却借机敛了上千亩田产。害死的人命,能填满半个西湖。”

    “于是,我一怒之下,将牵扯其中的郡守、知府、县令等人,全都斩立决。实际上,不止六人,而是二十一人,只是有名有姓的长官六人罢了。”

    谢渡怔然半晌,点了点头:“他们的确该死,残害百姓至此,纵千刀万剐也不为过。杜兄此举,乃国士之风。”

    李明辉亦道:“若早知世间有这等事,谁还在中枢跟那些个东西扯皮,我也早到地方去办事了。”

    沈樱坐在一侧,慢慢道:“杜兄不畏□□,不避强御,令人敬佩。”

    杜知维摇头,苦笑道:“只可惜,此生唯此一事,能够当做谈资。”

    话到此处,几人均是一凝。

    也是,在大齐的户籍中,杜知维是“死”了的。他这一生,最光彩夺目的事迹,便是如此。

    李明辉道:“有此一事,此生便不算白活,哪像我,什么正经事都没做过,想一想真是憋屈。”

    沈樱坐在一侧,倏然正色道:“杜兄、李兄,切莫为此妄自菲薄。你们的姓名死了,可你们人还活着,人既活着,又怎知没有来日?”

    二人看向她。

    沈樱定定望着他们,道:“这世间,从没什么是不可能的,事在人为罢了。”

    谢渡应声道:“阿樱所言甚是。”

    他认认真真望着二人:“不走这一趟,我从不知人间百姓竟艰苦至此,这与在庙堂之上看些文字,听些吹颂是截然不同的感觉。而这,全仰赖于杜兄的建议。”

    “谢渡暂时无能,无法为二位兄长扬名,然而待到来日,一切犹未可知。纵我再无能,至少能给二位兄长为民造福的机会。”

    一席肺腑之言,说的二人热泪盈眶。

    杜知维道:“得使君与夫人此言,我定不负所托,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李明辉道:“这豫州,便是我们几人一展宏图之地。”

    马车辘辘行过。

    一路掠过山川、大地、长河。

    落日在背后渲染出灿烂,初夏的风,已带了热意。

    自颍川郡前行,走过陈留郡,便至陈郡。

    陈郡,是谢家祖籍,谢渡老家。

    当晚,下榻于客栈当中。

    沈樱沐浴过后,用巾帕擦着湿漉漉的长发,问:“再往前走就是阳夏,你要回家看看吗?”

    谢渡走过来,接过她手中的帕子,低头道:“不回。”他语气淡淡:“若要相见,日后有的是机会,既是出来看看,那陈郡与别无,就没有任何不同。”

    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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