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来月: 3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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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的女孩子有两弯细细的眉毛,像天边的冷月,薄而窄的双眼皮,一双世情不入的杏仁眼,看起来相当柔弱,可脊背又挺得很直,整个人洁净高雅,像一曲格律优美的小令。

    “子珊!你打完牌了吧,家里车子都来了,走不走啊?”

    窗外有人叫她的名字,是她的同伴。

    聂子珊起身说:“那我就先走了,没别的,就想看看你长什么样,大家传得太神了。”

    “那我让你失望了吗?”林西月笑。

    她摇头:“没有,云州哥眼光独到。”

    林西月手里卷着书,把她送到了书斋外。

    聂子珊走后,她仍痴痴愣愣的,站在木栏杆边出神。

    因为一个错失的真相,她陷入了一种微妙到无法诉说的难过里。

    晚风挤过密匝匝的树叶,吹来林中青松针发酵后的清苦,细微地拂在她脸上。

    很像郑云州抱她的时候,她在他身上闻到的味道。

    算了。

    林西月想,反正明年这个时候,她就毕业了。

    郑云州爱她也好,不爱她也好,他们都不是一路人。

    而她唯一需要做到的,并不是去猜他的心思,而是不叫自己爱上他。

    “你在看《庄子》啊?”

    耳边传来一道清朗的男声。

    林西月醒了醒神,点头:“是啊,沈先生,我随便翻来解闷的。”

    沈宗良的目光落在已经有了折痕的书角上。

    他说:“不会,你看了很久了。怎么,你认同得了这么壮阔的生死观?”

    她恭谨地笑了下,坦诚地说:“生来死往,就和季节轮换一样自然,所以庄子的妻子死了,他反而能岔开双腿,坐在地上敲盆歌唱。难道您不认为,所有的事物远远看去,最后都归于虚无吗?”

    沈宗良端了杯茶,听她这么说,手腕僵了一下。

    他吃惊不小,云州的这个女朋友,在柔和温顺的外表下,有着与之完全背道而驰的内在性格——一种万籁俱寂的通透。

    她对世界的始末,对生命意义的本来面目看得明明白白,也许旁人留恋此刻荣华富贵,花团锦簇,但她却先一步看见了背后的沉寂,早早做好抽身的准备。

    这样不好,小姑娘活得这么清醒,伤己,也伤人。

    沈宗良提醒了一句:“你年纪小,这类的书还是少看,我家里也有个小朋友,但我从来不准她看这样的书。”

    他也会有喜欢的姑娘吗?

    林西月没听郑云州说过,只是觉得沈宗良这个人看起来,一股独善其身的冷漠,不好接近。

    她笑着点头:“谢谢您的劝告,您家里那一个有您这样操心,一定很幸福。”

    沈宗良刚要说什么,郑云州已经从里面出来了。

    他坐在圈椅上,透过碧纱窗,瞥见两个人聊得高兴,当时便眉头一皱,把位子让了出来,对周覆说:“你帮我打完。”

    西月看见他,把手里的书扬了扬:“我把它放回去。”

    沈宗良眯了下眼,问他说:“你那么看我什么意思?”

    “我以为你特意出来跟她说话。”郑云州直言不讳。

    沈宗良被气笑:“你也太草木皆兵了,我可能吗?”

    郑云州说:“没什么不可能的。”

    “好好好。”沈宗良抬了一下手,“你的心肝儿没人敢碰,但是我要告诉你,云州,你的对手不是我,也不是老唐或老周,不是任何一个异性,是小姑娘自己。”

    郑云州反应了一下:“她跟你说什么了?”

    沈宗良冷哼了声:“就你这么兴师问罪的,我真懒得搭理你。”

    说完,他抬腿就往屋子里走。

    “算我错了,老沈。”郑云州叫住他,“能说了吧?”

    沈宗良回过头,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他胸口:“真心。你的权势地位没有用,就算有皇位也迷惑不了她,拿真心出来。”

    郑云州把唇边的烟拿下来。

    他怔在了浓重的夜色里。

    进去后,沈宗良坐在了唐纳言身边,他说:“不得了,云州连我都怀疑上了。”

    周覆早就吃过亏了,他说:“是啊,我没跟你们说吗?那是他的眼珠子,别人碰不得。”

    沈宗良笑着摇头:“没关系,有人治得了他。”

    “谁?”唐纳言侧过脸来问:“你说林西月?”

    沈宗良嗯了声:“一个爱看庄子,推崇鼓盆而歌的典故,对世界抱持悲观主义的人,大不可能受云州摆布,现在相安无事,是因为矛盾还没浮出水面,还有的好闹了。”

    站在外面等了会儿,都不见林西月出来,郑云州进了书斋找她。

    她正试图把这本《庄子》放到柜子高处,好好儿地保存。

    林西月身量不够,不停地垫起脚,又不舍得跳起来乱扔一气,那还不如和其他书塞一起呢。

    郑云州嗤了声,走过去挨在她身后,从她的手上拿走书,轻松地放在了顶端。

    “谢谢。”林西月转过头对他说。

    她细微地喘着,粉红的唇瓣微张,眼睛水润润的。

    郑云州往前两步,把她抵在了厚重的柜子边。

    初见她时,在心底里生出的苔藓,不知道怎么就长成了一片吓人的绿,淋了几场雨才会这样?

    林西月不明所以地笑,垫起脚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沈总只是和我说两句话,你又在小心眼地乱猜。”

    “没有,我是来叫你回家。”郑云州牵起她说。

    “嗯,走吧。”

    从翁山下来,林西月坐在车上,一直撇头看窗外。

    柏树虬枝担着半轮明月,洁白的光亮晕开三丈远,照亮了芦苇丛中的草虫。

    温热的掌心覆上来,盖在她的手背上,郑云州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过来了,低声问她在看什么?

    西月抬了抬下巴:“那儿有几只萤火虫。”

    “你还喜欢这玩意儿。”郑云州说。

    她摇头,歪在他怀里说:“你打牌的时候,聂小姐来找我了。”

    郑云州用下巴蹭着她的发顶,嗯了声:“我知道,她问我能不能去和你说两句话,她没胡说八道吧?”

    “人家干什么要胡说八道?”林西月连忙说,“她蕙质兰心,看起来教养很好,人也聪明和气。”

    郑云州点头,没对聂子珊的品行做评价。

    她是好是歹都不重要,他不关心这个。

    回到金浦街,郑云州洗了个澡,身上散着浴袍,夹着支雪茄进了书房,今晚有个视频会议要开。

    林西月曾惊讶于他这样的装束,说纽约那边的主创团队也如此散漫吗?搞理工的不是更该严谨一点吗?

    但郑云州捏着她的脸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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