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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巫文学www.nw8.cc提供的《李代桃僵》 20-30(第12/15页)
前往后廊下的光亮更盛处,抬起手中象牙雕的花果虫草香囊,置于日光下细细检视。
珊瑚珠点缀花芯……
此刻,那细密的珊瑚珠,正于日光底下光辉涌流,排列的方式、勾勒花瓣的使法,尽皆如出一辙。
许问涯眸光微动。
没记错的话,久不收徒的何大儒近来忽而收下了一位极负美貌的乔姓学生,那日跟随何大儒入翰林院研学,被过路的潮灵公主一眼相中,学着姐姐永靖的派头非要拐走,这回许问涯将杨先师带去皇帝跟前复命时,皇帝还与许问涯头疼地提起过这件家事。
对于爱徒,何大儒惯来都在自己的业康伯府提供极好的食宿,一直供到出师,这位姓乔的自然也不会例外。
而……他的未婚妻,那位宋府三姑娘,近来就住在业康伯府中待嫁。
思索中,全昶找到许问涯的踪迹,小心翼翼地凑上跟前,询问道:“大人,还回去喝茶吗?还是直接走?”直接走他就安排套车了,大人看了半日,似乎没有满意的。
“不走。”许问涯收起香囊,说话间回到雅间前厅,目光投向西南角,淡声道,“底下那些人抄录的诗词,买上来,明日给业康伯府递个帖子,就说我今日收藏了张大师最新的即兴词集,要去同何大儒请教一番。”
全昶听罢,有些傻眼,掏了掏耳朵,满以为自己幻听了。没记错的话,因为早前上书褫夺许母命妇身份的那回事,他们大人对那位何大儒的印象实在不算好,这些年每每皇帝提起,许问涯都蹙眉不语,皇帝逼问,他便毫不避讳地直言其迂腐之处……现下,又能谈哪门子请教呢?当真奇哉怪也。
但他能在许问涯身侧侍奉这么久,凭的便是一个察言观色、点到即止,当即没多问,应喏承办去了。
***
翌日午后,许问涯过业康伯府拜访,何大儒早早起了身,甚至晨间雷打不动的功课都没传授了,而是满脑门子汗地枯坐在正堂里,好不容易捱到了贵人上门的消息,他当场吸了口气,撑着拐杖、哆嗦着双脚走去前厅迎人。
第29章 巧饰伪(二十九) 心动怦然而致。……
——什么词集, 这藻鉴公子,不会其实是来跟他算账的吧?
当年许问涯生母死后被夺诰命身份的那回事,确实有何大儒掺了一脚。
何大儒站在守节的角度, 痛斥了一番许母生前的和离改嫁念头, 觉得她死后不配拥有丈夫带来的尊荣, 妇德有亏,命妇身份便不足以书写在墓志与经幡上, 原本便是合情合理的事情,倒不是有意针对, 当年对自己的儿媳,何大儒都是这么做的, 他认为每一个妇道人家都该守节, 特别是代表朝廷恩荣、对女子群体起表率作用的内外命妇。
但……何大儒捏了把汗, 想起这些年朝堂上的风云变幻,对于各方政敌,许问涯从来都是淡笑以对,可那些冒犯到脸上的,过后不知不觉就遭了贬斥、甚至是入土为安了, 偏偏事情还做得滴水不漏, 让人纤毫蛛丝马迹都找不着, 他还是那位清明如玉、一尘不染的藻鉴公子。
思及此,何大儒愈发在心头烧起了三根高香, 怀揣着在四肢百骸里处处乱撞的忐忑之意,不住地思索许问涯今日的来意。
要是早知道当年那个失母小儿如今会成长成这副表面春风、暗藏雷霆的模样,何大儒当时打死也不敢对他的亡母置喙半句!
极端紧张间走至前庭,待得反应过来,就见迎面一身姿修长、如松似竹的年轻公子踱步而来, 俊美无俦的面容上浅浅带笑,声线清润地主动招呼道:“何公,别来无恙啊。”
何大儒不知这话里头有没有藏了刀兵,或许是他心虚,思来想去都只觉得扎耳,长袖下拄拐的手哆嗦起来,半晌才斟酌着回道:“甚好,甚好!”
说话间偷眼暗自打量,却见许问涯臂膀间当真摊开有一卷笔墨新鲜的词集,倒不像欲盖弥彰来找茬的搪塞用物,似乎还真是昨儿个雅集上弄到,后脚便来寻他请教了。
何大儒一时之间脑中经纬万端,最后想出了一个缩头乌龟的对策,那便是——敌不动我不动。
贸然提起当年之事,着实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何大儒只当许问涯是真真儿来探讨诗词歌赋的,比手将这尊佛延入了通往花厅的游廊,正冥思苦索起个什么不显得刻意的话头,却忽听许问涯状似不经意地开腔道:“何公着实风雅,府上丝竹不绝,是哪位学生在吹奏么?”
许问涯昨日得知那乔姓学子会吹笛,雅集结束之际得到了宫廷弦乐名手惜音娘子的垂青,邀请其同台倾情合奏,笛声听着勉强还不错。
何大儒脸上满是眉眼官司,耳畔嗡鸣只觉死期将至,遽然听见许问涯的询问,这才放开耳朵仔细谛听,发觉这丝竹管弦之声是打后院传来的,想起缘由,赶忙解释道:“府上一位庶出的愚女今日过生辰,自弹自奏,请了小姐妹托腔,许是自娱自乐声响大了些,这才传到前院来。”
许问涯若有所思点点头。
何大儒闹不明白他在想些
什么,试探说:“愚女驽钝,琴术浅陋,昨日惜音娘子仙乐动人在先,而今听来很扰耳吧?我唤人让她们动静小点儿。”
言罢便要招手派遣仆从去承办,许问涯却显得很是好脾气地道:“生辰一年一回,若是戛然而止,倒显得是某扫兴了。某怕小姑娘们记恨,大儒万莫当真吩咐下去。”
话赶话到这儿,何大儒顺势讪讪地转移话题,他生怕待会儿的词集里暗暗藏了什么以供许问涯发难的“孝”、“母亲”的色彩,所以不敢就此同他开战诗词歌赋的谈论,于是赶忙见风使舵地调转话头,提起了这许七郎那位于自己府上待嫁的未婚妻:“也是,说起来,江陵宋府的三姑娘此刻也在那儿凑趣儿呢,府上没甚好玩,宋三姑娘镇日跟着我二孙女儿做些女红、读写诗词,今个儿好不容易有些玩头,别平白扰了她的兴致,是我欠思虑了!”
不知是否是何大儒的错觉,许问涯不再显得漫不经心,仿佛侧耳谛听,待他言罢,许问涯莞尔,脸上似乎显出零星赧然之意来,“劳烦何公收留,知道您好茶,今日我特地带了福州的半岩来,咱们可以边品茗,边探究此本词集。”
何大儒听他言语间又拐回了词集之上,心头便是一咯噔,越发笃定其上一定有坑。他一心只想转走许问涯的心思,见许问涯对未婚妻上心,于是干脆自作主张,一鼓作气地将许问涯带到了可以得见生辰宴的地方。
许问涯对业康伯府的地界不熟,猝不及防被这油滑老翁带了笼子,再抬眼,只见不远处奇葩名卉掩映的地方裙裾来回、彩幔翩跹,还好因着生辰,场地被精心布置过,四处隔断有垂帐、屏风等遮挡物,这才不至于令他冷不丁间撞见更多。
里头尽是闺阁小姐,未出阁的大有人在,这般偷窥之行着实很是不雅,许问涯当即凝眉欲要质问,余光里却不期然闪过一道熟悉丽影。
风一拂,鼻端香息缥缈,是宋三爱用的兰草水,清雅耐闻。规避已然来不及了,视线转得比念头快,几乎是下意识地,许问涯踅身看去,就见那一隅花拥草簇,姚黄、赵粉的百雨金团团盛开,仿佛浮动于蔓草间的道道霞彩,一道窈窕之影手持团扇,正以扇面追赶一只翩飞的长尾蝴蝶,身姿与蝴蝶同样翩跹轻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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