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代桃僵: 9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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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即刻迈开了步子。走着走着,她越想越认为得来全不费工夫,着实蹊跷,是以,一时间很是后怕地加快了步伐,瞬间走开了二里地。

    及到马车之畔,云湄回身瞄了一眼,那人真的没有跟上来。

    她心下稍定,但今夜这灯,是无论如何也赏不下去了,不由分说便带着绥绥回了家。

    一路上的耳提面命,自不必多说。绥绥理亏,毕竟被人拐了,还一声不吭猫起来躲避娘亲,委实无处狡辩,一时只能老老实实地低着小脑袋挨训,摆出一副安分乖巧却无懈可击的样子。

    ——这般从善如流地认错,云湄自然拿她毫无办法。

    好在并没有发生什么,那人也未借题发挥。

    云湄虽然心中生怪,但到底是松了一口气。

    归家第一件事,她顺着给女儿沐浴的功夫,拉着绥绥上下左右、里里外外地检视了一遭,也是头发丝儿也没掉一根,这才放下心来。

    只是脱衣裳的时候,有什么烁亮的东西冷不防啪嗒掉下

    来,在余光里划过一串儿耀眼的光华,又咕噜噜在地板上滚了好几圈。

    云湄疑惑地垂下头,弯腰捡起来一打量,人差点定住了。

    又是那种錾了肥美瑞兔的金饼。

    脑子转起来,甫一联想,云湄便觉一阵天旋地转。她扶住衣桁,勉强稳稳身形,颤声开口命令绥绥:“把……把你先前私藏的那一块儿,也交出来给我。”

    绥绥哑口无言,原来她在马车里的那一通摸索,还是被阿娘洞彻了。

    不过阿娘点多少,她就只交多少,余下的只当啥也没发生。

    所以绥绥一来一回,只将最先在香料庄子收到的那一块儿,给呈递了上来。

    云湄把两块金饼放在掌心里来回对比,沉默无言。

    果真……果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横面处的作坊印记,都是同一个——出自今阳的宝进轧造厂。

    一股不寒而栗的细电,从尾椎处攀了上来,直冲脑顶。

    原来那人早便盯上她了。

    或者说,这一切的一切,从始至终,由头至尾,都是冲着她云湄一个人来的。

    这样的密网一般的布局,牵出了云湄后怕至极的惊惧。

    她头晕目眩,吩咐丫鬟们伺候绥绥沐浴,自己跌撞着走出湢室,跨过门槛,跑到廊庑下,深深吸入一口寒气。

    冬月高悬,细雪不绝。

    最近年味足,每日有每日的习俗,府中上下各人都睡得很晚。

    这不,馥儿和悦儿正在不远处的吊炉旁一面炊茶吃点心,一面给绥绥做春花形状的护耳,于手中针线来往穿梭的空当,互相咬着耳朵,说些零碎的闲话。

    馥儿最近的烦恼,无外乎一直留在家下当米虫,闲侃间,便同悦儿说起了前些日子在美馐楼错失的契机。

    谈起那位气度非凡的云大人,馥儿言语之间难掩倾慕和遗憾,临了,又话头一转:“可人家对先头那个妻子一往情深,嘴里说着什么‘负心薄幸、扔下他跑得没影儿’,话里头其实颇为念念不舍的,看来是容不得旁人,我也就没去白费那个功夫了。”

    云湄乍然听见,呼吸间进气慢了些,一个不注意,冷不丁惊天动地地呛咳起来。

    他、他真的是——

    昨夜还在逃避、搁置的问题,今晚就自行撕裂了几道口子,强行让她直面内里的真相。

    云湄出气进气俱都不畅快起来,背靠廊柱下滑,缓缓蹲坐在地,双手交叠回抱着自己的臂膀,想起连日来那人与以往脾性截然不同的荒唐劲、与种种挟着浓烈恨意的所作所为,云湄煞白的脸上益发愁云惨雾起来。

    心思百转之间,云湄想起了无辜受牵连的乔子惟。

    她慢慢撑着膝盖直起身子,往书房走去。

    年关已至,乔子惟手上很有一些冗务亟待处理,每日散值回来还得去书房盘盘条理,今夜也是如此。

    云湄等闲不会来搅扰他,但时常会派人送姜汤等暖身用物。

    门枢咔哒一声,有身影出现在门槛处,乔子惟习以为常,出言吩咐:“你先放在那儿就好……”

    余光瞄见地上的影子,乔子惟话头微滞。

    ——那是云湄本人的影。

    “表兄,我们和离吧。”

    一竿子捅到底。

    云湄被莫大的愧疚填满了胸肺,一口气说完这句话,只觉呼吸不能,垂着脑袋,根本不敢再抬眼去看乔子惟的神情。

    月色凄迷,飞雪的影子缭乱地映在四壁,和着摇曳的烛火之光,闹得满室纷乱,仿佛山雨欲来。

    啪嗒——

    乔子惟手中的狼毫笔倏而坠地,在波斯地毯上砸出一连串大大小小的淅沥墨点,随着笔管的滚动,连绵不尽。

    ***

    冬锋很快把情报呈送给云兆玉。

    云兆玉的关注点却有些走歪了。

    冬锋每日呈递进来的讯息,都是经由妥善整理过的,修剪了杂碎的枝枝蔓蔓,尽是精华。

    云兆玉看完乔宅的所有,面色分毫不变,例行浏览公事,期间拿来纸笔,计算一项疑点颇多的账目,整个过程有条不紊的同时,也很是稀松平常。

    冬锋以为没啥事了,拱手就要告退。

    不期然听见墨点砸落在砚台里的声响。

    原是云兆玉将手中毛毫饱沾了墨,却半晌没有移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冬锋以为他在思量公务,立时展现出得力干将的派头,上前询问:“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尽管吩咐给属下去查!”

    下一霎,却出乎冬锋的意料。

    “你是说,成亲了,也表兄表妹地叫?”就听云兆玉呢喃着说完,又扭过脸来盯着冬锋,很有些切齿地问,“……这难道是他们之间独有的情/趣吗?”

    第95章 冠妻姓(十五) 极乐的滋味,唯有他才……

    月影依约, 密雪不绝。

    “……你说什么?”笔杆敲击薄毯的闷响声中,乔子惟讷讷出声,“你要与我和离?”

    云湄不是会将这样的话语挂在嘴边的人。

    但一旦开口, 这样的结果, 便差不离已成定局了。

    所以他才会如此讶然, 继而被慌张包裹。

    云湄没有立即回答,走开两步, 躬下身子,将那支砸落在绒毯上的毛笔拾起, 沉默地挂回了笔架上。

    过程中没有去看乔子惟的神色。

    或者说,自打走入书房起, 她就失去了直面他的勇气。

    云湄将毛笔搁置好, 又提了姜汤来, 亲手盛上一碗,垂着头放至乔子惟跟前,语气尽量稀松平常,仿佛只是在进行一场普通的分道扬镳。

    “嗯,我会带绥绥走。”她控制着语气, 平和地说, “你挑个闲日子, 把放妻书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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