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门寒婿的科举路: 50-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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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远处的李叔怀看到书吏来送药,想起方才看到沈持的模样,倏然明白那少年秀才为何要把文章摆得那么明显了,为了吸引他去看,为了让书吏给他药。

    够机灵。

    他心想:想起自己当年也打这么过,也曾在号舍里生过病,如果沈持明目张胆地向他求助,他心中没有触动,甚至一点儿波澜都不起,根本不会让书吏给他药。

    偏偏沈持没有,他只是用自己写的文章把主考官留在号舍前一会儿,就让书吏乖乖把药拿给他了。

    李叔怀再一次在心中叹道:这后生小子很善于揣摩人心啊。

    淡淡地对陪同他巡视的同考官说道:“秦州府的天气不好,这场乡试病的人还不少啊。”

    开考头一天气炎热暑气蒸腾,明晃晃的太阳挂在天上,可一到夜里就下雨,号舍阴冷,寒气从地上冒出来,轮休时候他躺在床上盖着被子还要缩成一团。

    何况睡在地上的考生们。

    秦州知府韩其光听见他的话,忙命书吏们去问问谁病了,该发药的发给药吃。

    ……

    沈持拿到紫雪丹赶紧就着水服下,又收起草稿放进油纸袋中,裹好衣裳等着出汗。

    等待出汗的片刻他眯了一会儿,不算完全睡着了,就好像身体睡了脑子还醒着,号舍里的动静他都知道,只是抬不起眼皮动不了罢了。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他醒过来,又烧了一壶热水喝下去,这时候身上的汗湿透了一层衣裳,头也轻了许多。

    问题不大了。

    这时大约是夜里的三更末,号舍里是昏暗的,考生们多数就寝了,偶有人去上马桶的声音。

    沈持摸黑从食盒里翻出些吃的来,稍稍补充体力。吃完,他感觉头脑清明,手稳稳的不是很虚,于是点亮蜡烛,从油纸袋中取出试卷,打算誊抄文章。

    研了磨,涮好笔,坐端正,运了运手腕,他无比郑重地在试卷上写下第一个字……一行字,一页字,直至五更天亮,号舍里嘈杂声一片,沈持沉醉于笔端,没有被外物所扰。

    多年练下来,他的字已经不会在科举应试中减分了,出彩不出彩的不知道,反正不拉跨拖后腿就行。

    此时,他的答卷已经写了一半,大约还需再花费两个时辰就能完工,头场考试要到傍晚时分才收卷,他的时间很充裕。

    沈持细嚼慢咽吃了一顿早点。吃完饭后并不急着誊抄,又裹着衣裳眯眼小憩了会儿。

    到了辰时初,考场中只余下笔在纸上写字的沙沙声,他也养足了精神,起来用清水抹了把脸打算把余下的誊抄完。

    外头又下雨了,号舍之中添了一层寒凉。

    研磨时稍一抬头,看见一排排号舍之中,每个洞都露出一个头,每一房都伸出一双脚,像……就秋末冷风中的蜂子。

    誊抄很快,几乎是个不太费脑子的体力活,沈持在午后时分已经写完毕,他把试卷检查了一遍,又装进油纸袋中卷起来,解下考篮上栓的红绳系好,听说这是历届考生的习惯,系了个好看的结之后,他把东西收了收,也不早交卷,靠在号舍里一口口喝热水。

    许久之后只觉得外头天黑了一层,他抬头看去,天光隐了大半,快到黄昏掌灯时分了。

    也是乡试每场交卷的时候。

    考场之中也随之骚动起来,有人高声叹气,有人坐立不安,还有人在奋笔疾书赶最后的时间……

    沈持安安静静地坐着,很快,一声催促的鼓鸣传来,主考官李叔怀沉声道:“停笔。”

    考场中的笔应声而收住。

    书吏们依次收卷子。

    沈持的号舍在前头,他出来的较早,背考篮竟觉出有些吃力,不过他硬撑着出来并没有丢丑。

    别的考生比他强不到哪里去,出来号舍后一个个面如菜色,哆哆嗦嗦的,走路东倒西歪……也不知是病了还是熬的。

    沈持:这才是头一场。

    等候在贡院外头的赵蟾桂跑过来接过他的考篮:“沈秀才你的脸色怎么这样难看?”

    是文章做的不好吗。不会不会。

    “昨夜发了烧,”沈持说道:“不过不碍事今早已经退了。”

    李叔怀真是他的贵人。

    “去看大夫吗?”赵蟾桂很紧张:“抓几副药煎着喝吧?”

    沈持:“不要紧。”

    后天才考第二场,他能缓个两夜呢。

    二人回到采芹客栈跟掌柜的说了,人家立马说给他作的饭菜清淡精细些,沈持上楼回房歇着。

    从贡院走回来全身又都是汗,他拿帕子擦干,脱了鞋袜躺床上去歇息。

    在号舍蜷缩两天,乍然躺在床上只觉得浑身舒展,惬意无比,没有语言可以描述,他很快睡着了。

    这次是三天以来的深度睡眠,真正解乏的那种睡眠。

    睡梦中,有人进来轻声唤醒他让他喝水,他迷糊了一下,知道那人是赵蟾桂才接过去喝了,是米汤,他贪恋地喝了一大碗,一句话没说又躺下去接着睡。

    一夜酣睡。

    第二天起来已然全好了。

    沈持:万幸,万幸啊。

    这一日秋雨点点滴滴,风又寒了一层。

    “沈秀才,”赵蟾桂说道:“咱们从禄县带来的衣裳还是薄了些,不如买件夹袄吧。”他想着沈持在号舍里病了:“就是那日夜里下雨冻的。”

    沈持把钱袋子拿给他:“是该添衣裳了。”

    叫赵蟾桂去买两件,他俩一人一件。

    夹袄买回来,沈持试了试还算合身,也很暖和,再看看天,这衣裳买的算很及时了。

    他又列了个单子,让赵蟾桂去买了第二场考试的吃食,到了次日按时赴第二场考试。这场考试题目比头一场容易些,沈持作答很顺利。

    考完下来能与汪季行等熟人言笑晏晏,看上去没耗费太过。不过也有上百名考生病了,缺了第二场考试,只能等三年后再来。

    最后一场考试考到第三天晌午,只两日又半天,比前两场都轻松,但考生们似乎失控了,考场中时时被叹气和哭泣声淹没,一个个失魂落魄的像病鸟,大限将至一般。

    而考试结束后从号舍里放出来,许多考生摇身一变又成了精神小伙儿,呼朋唤友结伴一头扎向青楼。

    沈持:“……”

    给他看呆了。

    汪季行邀请他去茶楼听说书,沈持想这个可,到了地方,茶汤上来,只听说书的老头说的是:

    “……你们有所不知,西南黔州府那个地方,地无三尺平,天无三日晴,到处是密林,瘴气弥漫,荒无人烟……戍军在边境上巡逻操练总是遇到瘴气,老朽在这里押个注,这史小将军能活五年,最多五年……”

    可怜红颜不久要成为枯骨了。惋惜呀!

    又在嚼舌京城武信侯史家的事。

    沈持:“……”

    这说书的真的嘴臭,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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