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欢: 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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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

    与昨日不同,这一回皇帝竟是在紫宸殿召见他。

    紫宸殿既是议政之地又是皇帝寝宫,谢骥此前从未来过,此刻一踏入宫门,想到皇帝将苏吟带进宫后定然在此地宠幸过她,甚至或许苏吟如今就是在紫宸殿与皇帝同住,双腿犹如被泥封住了般愈发难以抬步。

    夺妻之恨实难消弭。皇帝介怀苏吟与他的过往,恨他占了苏吟三年,恨他不愿放手,他又何尝不恨皇帝夺走了苏吟?

    王忠将他带到侧殿,但并未领他进去,而是让他独自入殿。

    皇帝的寝宫是天底下最富丽堂皇之地,谢骥却分不出心神去看殿内布设,径直往里走,直至看见供桌前的那一双璧人。

    他几乎是立时便停下了脚步。

    来时他总担心是苏吟出了事,如今见苏吟好端端站在不远处,悬着的一颗心终于稍稍回落。

    苏吟弃了他,他很难不心生怨怼,也尝试过放下苏吟,试图告诉自己这个女人从前背叛陛下,如今又舍弃他,既不专情又不纯善,实在不是良配,自己但凡还要点脸就该忘了她。

    但每当他说出苏吟一分坏处,便会忍不住想起她十倍的好,想起苏吟为他量身做衣裳,为他洗手作羹汤,想起苏吟那三年日日傍晚挑灯坐在窗边候他归家,在他受伤时为他上药包扎,在他生病时彻夜守于他床榻,他祖父过世时陪在他身边温声安慰,想起苏吟不知多少次跪在地上求皇帝饶过他。

    他知晓苏吟在皇帝面前定然从未那般低声下气过,所以皇帝当初见到苏吟下跪求情时眼神才会那般震惊、妒恨、愤怒和委屈。

    也正是因此,他纵知苏吟骗他弃他,也仍是忘不了,放不下。

    宁知澈此刻见谢骥一直盯着苏吟看,心里却难得无波无澜。

    若苏大学士在灵位暗格里留的那封信中所言为真,那苏吟便是谢武忠公的亲孙女。

    他到底不是个无私大度之人,纵然嘴上说着不会阻拦苏吟在他死后出宫另嫁,却根本无法含笑祝福苏吟日后与谢骥重修旧好,或是再遇良人与之白头到老。

    但当得知谢骥日后或许真的要唤苏吟姐姐,两人日后再无可能,宁知澈其实也没有多欢喜。

    谢煜将军已战死四年,他知晓苏吟现在定然万分后悔没有早些掀开灵位上的红布,那样或许还能在谢煜将军临终前与之祖孙相认。

    当年定北侯府如日中天,权势甚至可与谢家主支宣平侯府相比,苏吟若是养在谢煜将军膝下,定会千娇万宠地长大,成为京中过得最自在恣意的贵女,四年前那些事也通通不会发生了。

    谢骥将目光从苏吟脸上移开,瞥了眼在供桌上的两尊牌位上,而后神色一凝,盯着牌位上刻的字细细看了三遍,整个人霎时僵硬在原地,近乎难以置信。

    先祖考谢公讳煜?

    谢煜?

    他的祖父?

    刻在骨子里的尊卑礼数让谢骥勉强冷静下来向皇帝抬袖行礼,而后一瞬也等不得,疾步走至供桌前死死盯着那尊牌位,可无论他怎么看,那上面刻的都是他祖父的名讳。

    没了那两块红布才知原来这两尊牌位都刷着红漆,并非灵位,而是长生禄位,所以苏大学士当初让苏吟日日叩拜上香非为祭奠,而是为其祈福延寿。

    他祖父是保家卫国的名将,在世之时就有北境百姓为他祖父立生祠,替他祖父祈求福寿,累积福德,以求他祖父能活久些,多守护北境几年。

    但这两尊长生禄位用的并不是上等漆油,无法保持太久,即便不见光也会在过个几十年全然褪去,届时没了红漆看上去便像是两尊灵位,到那时苏吟再拜就是祭奠亡者了。

    想到此处,谢骥只觉毛骨悚然。

    前尘往事在此时自脑海深处浮现,他忽地记起五年前与祖父月下对酌,祖父曾笑与他说:“骥儿,你可知晓,祖父当年差点就有了个亲生孩儿。我与她那时都欢喜得不得了,挨坐在一起给孩儿想名字,翻了不知多少古籍,想了好几日才定下儿子叫明熠,女儿叫……”

    祖父当时醉得厉害,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几乎听不见。

    叫什么呢?

    谢骥拼命回想。

    记忆里的祖父单手支颐阖着眼,唇瓣一张一合。他盯着祖父的嘴看了一遍又一遍,终于看懂了祖父说的是哪两个字。

    “明昭。”

    女儿叫明昭。

    谢骥脸色瞬时惨白如纸。

    被他忽略的过往回忆再度涌现,耳边仿佛正回响着祖父的声音:“骥儿,不知为何,明明你那新妇长得与她并不相似,性子也不似她温柔爱笑,我就是觉得苏氏像极了她。”

    ……

    “这是曾祖父留给我的信。”苏吟缓步上前将信递给谢骥,轻轻道,“我知单凭一尊牌位和一封信并不足以确定我的身世,血襟司已在查了,稍晚些我也会去一趟宣平侯府问一问薛老夫人。”

    听闻薛老夫人不喜京城,宣平侯府的老主君深爱妻子,当时虽已官至首辅,仍是辞了官携妻南下长居。近日因谢三公子成婚,两位这才回了京。

    谢骥怔怔接过来,手指微微发着颤,打开细看。

    许是顾忌着什么,苏大学士并未详述当年之事。

    他略过苏大学士写的长长的歉语,目光落在那两句话上:“……你父是谢煜独子,你母霍清叙为我门生。我遍寻各地多年难觅其踪迹,两人应已身亡……”

    谢煜独子?

    那苏吟岂非真是祖父的亲孙女?他的……姐姐?

    他怎可与苏吟做姐弟?

    谢骥煞白着脸步步后退,眼神呆滞地摇头喃喃道:“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宁知澈见谢骥这个样子,心知今日是无法从他嘴里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了,侧眸又见苏吟脸色比谢骥的还难看,便对着苏吟启唇开口:“薛老夫人确实曾与谢老将军有过一个孩儿,但听闻老夫人当年在孩儿两个月大时便服了堕胎药。你先回去歇着,今晚朕陪你去一趟宣平侯府向薛老夫人问个清楚。”

    苏吟在世人眼中已死,只能在夜里戴上帷帽蒙面出宫。

    苏吟此刻心乱如麻,虽见谢骥难以接受此事,却实在没有心思宽慰他,对宁知澈轻轻点了点头,而后将脸转向谢骥,勉强稳着声线让他暂且回去,待今晚去宣平侯府问出结果或等血襟司查出来龙去脉再着人递消息给他。

    谢骥愣愣看着苏吟那张雪白憔悴的面容,这才记起信中说她亲生父母生死不明,动了动唇瓣欲要安慰苏吟,苏吟却已被皇帝搀扶着与他擦肩而过。

    他怔然看着苏吟的背影。

    苏吟是祖父的亲孙女。

    他这些年享的尊荣,承的好处,受的偏爱,甚至连定北侯府,原本都该是苏吟的。

    第47章 第 47 章

    待回了正殿, 宫人将一道道御膳呈上来,苏吟勉强用了一碗饭便停了筷。

    苏吟亲祖父已逝,双亲生死不明, 亲祖母又早已另嫁谢氏族长。宁知澈知苏吟心里难过焦急, 也知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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