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月: 100-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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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接,却被他一时扣住,只见他垂首出声,眼泪一颗颗落下,“这些年,总想回抱素楼再看一眼,但是我始终不觉自己有错,我不认错。”

    “是这个世道的错。”苏彦的手也在抖,面具下亦有泪水滑下,“我们都没错,只是在人间寻到了爱的人,这有什么错?”

    “好好好!”钟离筠推过虎符,抬首又哭又笑,一把将人拥入怀中,似年少读完书,辨完经,又绝骑胜过各路学子时的相拥激动,把酒言欢。

    他缓缓退开身,起身至桌案,寻出一封信,服下一颗药。

    “师兄——”苏彦大惊。

    “小声些!怕旁人不知你身份。”钟离筠抬首止住他,回来他身前依旧坐下,将信给他,“有劳了。”

    是给林柔的信。

    苏彦接过的一瞬,钟离筠口中血喷在他指尖,染红信件。

    “若可以,许我回师门。”钟离筠交手伏拜,“愿与君世世为兄弟,更结来生未了因。”

    “有何不可!”苏彦还礼亦拜,“长安西郊跑马场上,始终留着您的马。”

    服毒的男子背脊忽颤,倒下地去,最后的目光里满足又抱歉,流转在案上那碗已经放凉的粥上。

    苏彦伸手给他阖目。

    是了,南燕国主是他爱人的儿子,他交出虎符止战已是极限,怎能再食他国之禄!

    *

    当夜,苏彦持燕国虎符献降,巴陵郡城门大开,迎魏军长驱直入。他忍着灼痛渗血的嗓子,在营帐中拦下夷安。

    交出携带而来的十二枚北麦沙斛制作而成的丸药。

    嗓音已经难出声响,人也精疲力竭,只依旧持笔速写,“荣嘉公主费心所得,托臣奉于陛下。今南燕国中太医署尚存许多,为公主与药安全,不刺激李朔,当掩招降一事,连夜率兵挺进。”

    “你是?”夷安见他献上的虎符和丸药,当即让医官查验药物,以待正确送回国中。

    “公主近侍,愿永效陛下。”竹简再现字迹。

    夷安扫过,遂如他意连夜拔营,让陈珈先率领两万兵甲回京畿支援,只特别交代入扶风郡后化整为零,且见陛下五色烟火信号方再入城,否则不可轻举妄动。

    又观苏彦道,“吾主早闻先生乃世间大才,想招先生入朝,您既为公主近臣,便是缘分至此,且先随我军回朝,修养生息。陛下见您,必然高兴。”

    苏彦张了张口,手中笔微顿,竟一时不知要说何话。最后只掏出怀中信交于夷安+

    ,让她给林柔。

    巴陵郡到南燕都城七百里路途,夷安再收拢消息,也架不住数万兵甲挺进的架势,何论齐飞处已在腊月十三这日兵临城下。

    而数日里,朝中里孙敬为首的保守派,数次上谏要求李朔交出全部草药称臣。李朔在清正殿中雷霆震怒,尤其在与魏军对峙的第六日,腊月十九,闻钟离筠献降后,更是暴躁不堪。

    “ 安儿,就算你现在不给,待魏军援军一到,他们屠城破门后,还是能搜出来的。你何苦来着? ”

    林柔亦闻钟离筠之事,但尚不知已经身亡,被荣嘉说服后强撑心力赶来劝谏,盼着钟离筠只是献降,他们还有来日。遂催促让李朔尽快交出北麦沙斛,当下他将全部的草药都藏了起来,已不在太医署中,无人知晓在何处。

    “你到底要闹到何时?”林柔拂开荣嘉,对着儿子厉声道。

    “朕乃铮铮铁骨守卫都城,如何闹了?”

    林柔摇首,“不是的,你不是一直也不爱做皇帝吗?献降做个闲散权贵不是你一直想的吗?眼下正有机会啊!”

    李朔看着母亲,半晌“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母后,您瞧瞧您自个说的话,这些都是多久前的事了。朕现在爱做皇帝了,不行吗?”李朔深吸了口气,愤怒中夹着嘲讽,“小时候,我不愿当皇帝,父皇和钟离筠硬把我推上去,只因我是父皇唯一的孩子。我勉强学了,但是我就是不喜欢课业吗,那样多那样重。你便抱着我说,可以让钟离筠对我少严苛些,但是你说了吗?他一日日变本加厉催命一样催促我。我躲在你处,你说等我大些,我能做主了,他自然会少管些,我就一直盼着自己能早点长大,凡事能自己做主。”

    “十四岁那年我出去打猎,遇见了她。”李朔望向荣嘉,转首又看林柔,“我回来和你们说,我长大了,看上一个姑娘,要娶她为妻,立她为皇后。结果你又道不行,我的皇后早已备好,钟离筠更是直接将人送入宫中养在你膝下,直待我十七岁便同她大婚。我气的不行,你便安抚我说,帝王婚约联系着利益,不可只谈情爱。其他臣子也有说,其实也不是那样复杂,帝王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关键在于他手中有没有权利。这话对啊,魏国的女帝可不就是因为集权在手方才那般生杀予夺,唯她独尊的吗?”

    “所以,我也开始爱权利了,我就要把权利集中在自己手里。我就要我说了算。”

    “我说了算!”

    “钟离筠不是有能耐吗?我就要收他的权!”

    “女帝不是很厉害吗?我就是要捏住她的命脉!”

    “世人不都道我庸庸无能吗?我就要世人看看,我是怎么耗死她的!”

    李朔已经声嘶力竭,直奔林柔,箍住她双肩道,“钟离筠一口一个女帝已经平世家了,一口一个女帝已经亲征了,他那么看好女帝,怎么效忠她去!”

    “你、你……”林柔不敢相信,自己儿子居然扭曲至此,唇口张合半晌哆嗦道,“你说他为何不效忠旁人?他为何不效忠旁人?为何……”

    “为何?”李朔挑眉道,“为了母后吧。与其说,他效忠的是朕是父皇,不如说他效忠的是母后。”

    “朕后来想明白了,幼时母后口口声声说会为朕去劝服他,让他宽待朕。为此您一趟趟传他入宫,朕也遇见过数回。每每问你太尉如何在您宫中,您便说是您招来训斥,让他耐心教朕。看看,多好的借口!朕竟活活做了你们行苟且之事的借口!”

    “所以他忠于父皇吗?他忠于父皇却抢父皇妻子?他终于朕却夺朕权利?这是哪门子效忠?”李朔一把将林柔推在地上,戳指谩骂,“而你,为人母为人妻,又有几分忠诚于朕和父皇?”

    黄门是这个时候进来的,道是魏国夷安长公主的四万兵甲已经和齐飞的两万合军一处,眼下正在城门外,就要攻城。且太尉已经身陨,棺椁被送回魏国师门中。

    同时带来的还有一份给林柔的信。

    两国交战,公开传递的信件如使者一般,不毁不灭,公开阅之。

    【凡卿见此信,我定已不在世间。愧而不能与之终老,幸而相伴多年,足矣。望卿悲伤有时,而后再看人间。珍惜余生,代我看一看清平天下。百年泉下见,卿卿可低诉我耳,我倾听之。

    另,卿患心悸多年乃心结故,我原早知缘由,生时不肯挑明慰之,实乃俗人私心,也恨卿之所为,便想与卿同疾。今我离去,卿勿再自怪纠结。第一盏我已不恨;第二盏,往后无数盏,我皆心甘情愿尔。 】

    第一盏我已不恨;第二盏,往后无数盏,我皆心甘情愿尔……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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