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春山: 14、账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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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她为何要查安家,我倒有个猜测。”

    谢清晏回眸望他。

    云侵月摸着扇子,略有迟疑:“赈灾银案与安家,关系甚密。”

    谢清晏长眸轻狭:“你仍疑账本在她那里。”

    “是是是,我知你当日审问过她账本的事,世上也不该有人能骗得过你,但若是……”云侵月掐着折扇,拇指食指合拢在眼前比量,“万中之一呢?”

    谢清晏低眸,眼前若有似无地浮现起那夜女子泪眸、缠着白纱的左手。

    以及白纱下殷殷血迹。

    云侵月道:“万一真是她骗过了你,账本就在她手中,那她顺着账本里的名录查到安家,可就是顺理成章了。”

    天青茶盏叫那只修长如玉骨的手松开,谢清晏仰入椅内,长睫浅阖。

    “若当真如此。”

    云侵月在旁探头:“你要如何?”

    “我已提醒过她,”谢清晏似遗憾,语气温柔清和,“她若再骗我,我亦救她不得。”

    “……”

    云侵月表情复杂地盯着他,靠回椅中:“怎么说呢,既不出本公子所料,又有一种你属实禽兽得令我高山仰止望尘莫及之感。”

    谢清晏不作反应。

    “算了,反正也只是猜测,一时半会儿查不到。”

    云侵月摇了摇扇子,“说起来,你又带我来这个鸟不拉屎的骊山做什么?有出城这闲工夫,我还不如去招月楼找琴儿姑娘赏赏花呢。”

    “查得到。”

    “啊?查得到什么?”云侵月回头。

    谢清晏袍袖一抬。

    前方,堂外,董其伤正快步入了廊下,向正堂内走来。

    “蕲州来的少年,今日辰时醒了。”

    谢清晏疏慵散淡地垂眸,轻抚盏边,“账本在不在她那儿,一问便知。”

    -

    自从琅园投毒案后,戚白商归府,为了避人耳目,便再没离开过她那方小院了。

    今日头回出来,去的又是戚世隐在的正院。

    戚白商自己都觉着她和长兄之间似乎有几分惹祸的孽缘。

    进到观澜苑,戚白商不自觉在东侧的曲折游廊多停了几息,她顺着前面的东北穿堂,望向了后院——

    那是老夫人与婉儿、戚妍容的住处。

    婉儿由宋氏陪着,如今还在谢清晏的琅园里休养。

    也不知此刻如何了。

    戚白商想着,视线里,两道女子身影正行经穿堂,从后院进了观澜苑。

    “这两日府里私议,都说戚府倚仗着戚婉儿,定能攀上谢清晏这根高枝……连老夫人院里那几个丫鬟,都敢不把您放在眼里了!”

    出声的是个丫鬟,亦步亦趋地跟在戚妍容身后。

    戚白商懒得敷衍她们,将身体一侧,藏进了曲折游廊的背阴处。

    “戚婉儿?凭她妄想留住谢清晏?让她们做梦去吧。”戚妍容冷哼了声。

    “可谢侯爷对您毫无回应,戚婉儿又确实在琅园住了好几日,按这个势头下去,她当真要比姑娘先得手了!到时候,二殿下更要看重她了……”

    “嘘。”

    戚妍容不满地训斥了声,左右看看,这才低声道:“凭戚婉儿的身段和手段,如何斗得过我……便是谢清晏真看中她什么才女之名,要娶她为妻,那又如何?我可是要做太子良娣的人!”

    “但戚婉儿毕竟是府中嫡女嘛,若是她议亲在前,”丫鬟诺诺,“您的亲事就只能排在她这个嫡女之后再举,风光都被她抢去了……”

    “哼,当日怎么就没毒死她!”戚妍容嫉恨道,“还有那个戚白商,天生一副狐媚相!二皇子见了她腿都挪不动了!要不是她坏我好事,何至于此……明日便借探望戚婉儿的由头再去琅园一趟,我就不信了,谢清晏……”

    听着那主仆二人嘀咕着远去,戚白商才从游廊折墙后走了出来。

    “戚妍容与二皇子确有往来,再加一个有三皇子与安家撑腰的征阳公主……婉儿这桩婚,算得上内忧外患,狼环虎饲啊。”

    戚白商轻叹,转进东厅的折廊,并下结论:

    “谢清晏果真是个祸害。”

    有账本这道催命符在手里,戚白商暂时也顾不上旁的,一心解决了此事,再提其他。

    只是到了戚世隐房外,又遇到了前几日见的那个书童。

    不过如今他们已经算是相识了。

    “衔墨?”

    “大姑娘,您怎么来了?”衔墨一见戚白商,面上愁容略淡,捧起笑容来,“是来寻我家公子的吗?”

    “嗯,”戚白商望向书房,“长兄有事?”

    衔墨将脸一拉,无奈:“是公爷过来了,正与公子训话呢。”

    “……”

    戚白商眼神凉淡下来。

    她转身:“既如此,等他走了,我过些时候再来。”

    “别呀大姑娘,”衔墨忙拦,“公子交代我了,以后万万不能拦您的,若是让他知道您过来又走了,定是要责我一番。”

    说着,衔墨便引她入侧间:“姑娘,我去给您沏茶,请您坐在此间稍候。公爷与公子不会相商太久,一会儿就该出来了。”

    “好。”

    戚白商确实不想让那烫手的账册多在她院里躺一刻,便顺势坐下等着了。

    只是衔墨还未归,原本还算安静的书房内,就忽然传来了叫戚白商陌生的男子震怒声音:

    “……蕲州、岷州等灾地尽数归辖于兆南节度使陈恒,陈恒乃安太傅门生,这在朝野人尽皆知!你这一表若追溯到底,与参安家何异?”

    戚白商缠着白纱的左手一颤,惊愕抬眸,望向了书房方向。

    蕲州,兆南,安家?

    这赈灾银案背后矛头所指,竟是安家?

    难怪震惊朝野,满城风雨……

    不知书房里戚世隐说了什么,庆国公戚嘉学的震怒声再提一节:“安家门生党羽遍布大胤,纵使你不怕,你可考虑过戚家?今日朝上安惟演之所以再三隐忍,是忌惮你嫡妹婉儿与定北侯谢清晏的干系!谢清晏一旦选了征阳而非婉儿,届时二皇子自顾尚且不暇,又如何救得了我戚家!?”

    “……”

    “你还要深查?再查下去,触及安家逆鳞,便是逼他们刀戈相向、鱼死网破!”

    “……”

    那账册竟是安家命脉所在。

    戚白商再坐不住,起身向外。

    然而很不凑巧,她这一出侧间,正遇上书房里的戚嘉学摔门而出,怒容满面:“早知养出你这般执拗脾性,悔不该叫你读什么圣贤书!你今日便在书房好生想想,究竟是要你一世清名还是我戚家满府性命!”

    话说落地,庆国公拔步向外,迎面便撞见了退避不及的戚白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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