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奴娇: 140-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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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圆滑,城府也深,却并不奸诈。他曾是先帝提拔起来的小黄门,少年时的一腔忠心早已尽付了先帝,因此才在太上皇郭禧夺位后,甘冒剐罪,在他眼皮子底下,与如今天子郭显勾打连环。既报了仇,他便为郭显做事,但那十二分的忠心早已随先帝而去,如今人到中年,愈发地内敛谨慎。

    只是,有些禀性,早已融入风骨里,那是什么样的深渊与冰霜都不能掩去的。

    他与世人一般,皆崇敬英雄,怜惜义气。

    他食盒里那一壶酒,要断送英雄;他人之所以在此,是为了成全义气。

    一杆称的两端,那头是仁、是义,是天下间至高至伟的、再光明不过的东西;这一端只有一样——他自己。

    他不动声色,不发一言,垂头不语。

    他在衡量将他自己卷入博弈的棋局里,是否值得。

    李淑妃不催促他,只与宫人耳语几句。不一会,宫人们侍奉着小皇子来到正堂。

    小皇子已秉持君子的风度,小小的身板挺得笔直,虽只顶了孩童的两只总角,眼眸中却无幼儿的懵懂。他端端正正来到李淑妃跟前,先一礼下拜,“小娘娘安。”

    李淑妃将他牵来,目望李胜儿,指与厚儿道:“这是宫城里最有节有守的人。你爹爹有他,是人君的福泽。去,唤翁翁。”

    李胜儿惊震惶恐,骤然抬头,身仍板正,却在小皇子下拜时,不自主低了半截腰。

    “李翁翁。”厚儿清稚的声音唤。

    “奴婢何德何能!”李胜儿腰躬得更厉害,脊背有些发颤,慌不迭将小皇子持臂扶起,“担不得、担不得……唉!”

    他又转向李淑妃,“淑妃娘娘,您又何必……您已贵为四妃之首,荣宠已极,何必为不相干的事枉自费心!”

    李淑妃反问:“你当初又为何承懿旨、开天门、迎天子入宫?”

    李胜儿长久缄默。

    堂中早已屏退宫人内侍。李淑妃在他沉默时,来到他跟前,以四妃之身,向这位中贵人行了一个大拜之礼。

    “这事未必会有人知,也未必会流传千古,成不了忠义的佳话。”她任凭李胜儿慌措来扶,只是一双水清天明的眸子落在他身上,“只是,总有些事,咱们做来,并不为旁人——不过为着自己的良心,得与自己有个交待。”

    李胜儿定定地打量着这个一向沉默寡言的淑妃娘娘。

    她说了交情、许了愿景、论了仁义。她找上了他,并不是病急乱投医,而是从一开始,就洞彻了人心。

    李胜儿从心底里叹出一口气,承认了她对人深幽心思的把握之精准;也不得不承认,她实则并不似所表现的那样柔弱安分。

    荣华富贵,他什么都有了,如今倒想瞧瞧,自己若抬一抬手,她能借着他的风,再飞向几尺高的云霄。

    ——又或是折损羽翼,一落千丈。

    他终不再推辞,脸色也好看起来,笑眯眯地问了小皇子些饮食、功课,又在她下首安坐下来,“时近日午,娘娘随手赏赐些吃喝便好,奴婢便叨扰了。”

    他将食盒搁在了一旁。

    李胜儿带着赏赐御酒而来的消息至时,单铮正在画一方阵势。

    他近期来突发奇想,主动研墨蘸笔,要将自己从前兵法上所学与大小数战的经验融会贯通,编成一簿新的兵书。他将此想说与折柳,不出意外,又得了她好一顿嘲笑。

    他与折柳共同度过了七八年相伴的日子,说来奇怪,愈是深入了解,愈是发觉他与她之间,无论禀性、喜好,岂止是截然不同,简直可算远隔云端。

    他寡言持重,她爱说爱闹;他坦阔直性,她口是心非。他好武、重义,她却时常讥嘲他不通人事情理,不懂变通。

    这一回,他要修兵法,折柳晓得了,便抓着瓜子,歪在对面桌边,边嗑便瞧,一会笑他那偃月阵画得像一群秧鸡落水,一会聒噪那带头的将军怎么生得一尺三寸长的挫个儿。单铮被她恼得像教三月的拂柳挠了脸,又痒又烦,索性捉她来身侧,道:“你这妇人,好不晓事,我总得做些什么打发时辰,不然成日里在家,与你大眼瞪小眼,却没得被你笑话秋后的蚂蚱!”

    往常折柳被他损斥,定要啐上一口,凭心情决定是捧脸胡亲几下,或是瞪了眼回骂过去;今日却不知怎的,闻言没了话答对,反愣了愣,一双鲜亮嬉笑的眸子黯淡下来,沉默地瞧了瞧他。

    单铮也自知失言,搁了笔,不再提那双方心知肚明的事,将她拉过来,抱在怀里。二人静静地就这么呆了一会。

    五年了。

    自五年前出征而归,荣耀一时,手下的副将、裨将校尉们尽加官进禄,同归的兵士也一时成了禁军里风光无两的人物。那时节烈火烹油,真是家家传唱英雄故事。

    天子封了官,当着朝臣之面,与他将功补过,撸了差遣,只留了寄禄的闲职,从此留在洛京,无所事事。

    单铮倒并不怎么在乎那些。他想辞官回乡,却总不得允,便眼睁睁瞧着身边心腹的人,一个一个厚赐了爵禄,却远远调离洛京。

    郭显曾与他道:“只要你留在洛京,朕便予他们一世官禄,子孙恩荫——只要你留下。”

    这是个交易,也是个威胁。

    于是钱美走了,杨兴走了,李三郎走了,林文贵走了。他们一个个地去,有的兴高采烈,有的对他失望至极。

    人都会变。五年前他能召集旧部四万,长去边关;五年后,他的将士们也有妻有子,有了家室牵绊,不会再抛下一切,仅凭一腔热血便跟着他踏破贺兰祁连。

    郭显用他的隐忍,五年间,一点点蚕食宁德军的根骨。到如今,水到渠成,非止宁德军,连单铮也被消磨了冲霄的意气,回不到当初豪勇。

    “边关烽火已平,若再回乡,你还要与外族不死不休么?”窝在他怀里的折柳忽然问了一句。

    单铮目光落在那册尚未编成的兵书上,抚了抚她的头发,觉着可笑,“他们早已躲得远远的,我还打什么?安心度日罢了。”

    折柳将脸贴在他肩头,闷闷地应了一声。

    李胜儿便来了。

    单铮将她放开,“许是宫中的消息,我去去就回。”

    他起身要离开,却被折柳蓦地拉住,回头,望见黯淡近黄昏的光线里,她落寞到凄切的眉眼。她眼角有了细纹,仍是风韵艳美,教单铮总回想起与她初见时,她笑靥瑰姿、夺人心魄的模样。

    折柳攥着他手指,“哎,你……你就没话与我讲么?”

    单铮顿了顿,在愈近的黄昏中搜肠刮肚地想了一回,而后道:“照顾好小山。我那书房柜下有暗格,里头……”

    “有金子,我晓得!”折柳恼了,咬起牙,将他的手一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老货!”

    单铮浓烈的眉宇一耸,显了几分笑意,向来泰然气度,此时有了些温柔。他迎着她发怒而更晶莹的眸子,俯下身,亲吻上她格外柔软鲜红的唇,轻车熟路地将她吻得气喘吁吁,终于嘴硬不起来。

    “同你做夫妻,我真快活。”他低低的话在她唇畔流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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