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下玉GB: 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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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昭就听见了他的勉强。

    提着壶的手颤栗着,壶盖碰撞叮啷作响,像压抑的泣声。

    她忽地坐直身子,夺走了他手中的壶,撂在一旁。

    “转过来。”

    他没动。

    就低着头跪坐在那,颈骨弯出支离的弧度。

    燕昭无声叹了口气,然后径直伸手,扳着他的脸让他面对自己。

    这才知道为什么不肯给她看。

    一双眼睛已经湿透了,含着一圈晶莹的泪,沉甸甸地压在下睫,全靠强忍着才没掉。对上她,他视线闪了闪,想躲,但没拗过她的手。

    明明她根本没使力,就轻轻地捧着。

    燕昭静静看着他,半晌,轻声开口:“想哭啊?”

    “没有……”

    他还在强撑着摇头,可一摇头,一滴泪猝然跌落。

    开了个口子,就再也忍不住了。

    潮湿的睫毛重重一颤,像折断的蝶翼,接着,两行泪水先后划过脸颊。

    燕昭看见,脑海第一个念头是,爱哭这一点倒没错。

    刚想笑,又觉得有些笑不出来。

    他哭得好安静。就闭着眼睛,泪水在脸上无声地淌。

    唇上有伤,他没有抿唇强忍,但就算这样,还是哭得没有一点声音。

    他从前是待在魔窟吗,她心想,连哭声都要忍着。

    她想起来她很小的时候也哭过几次,每次都是震天撼地的动静。摔东西,砸摆设,骂人,誓要闹得满宫不宁。

    哪像他这样。

    若不是脸上有泪痕,都不知道他正在哭。

    泪水顺着她指缝往下淌,在掌心汇成滚烫的湖。

    人的眼泪有这么烫吗?

    他这么寡素又这么淡,流下的泪却像沸水,灼得她指尖都疼。

    她伸出手,轻轻把他拥进怀里。

    不是第一次相贴了。她甚至已经有些习惯这句身躯靠进怀里时轻微的硌痛,但这次和之前都不同。

    没有想欺负,没有顽劣的欲念,就抱着,只是抱着。

    只是觉得他需要有个人抱着。

    “好了……哭什么,不是都过去了吗?”她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肩,“现在谁还敢动你。有我呢,都好了。”

    燕昭已经很久没安慰过什么人。不擅长,也不需要。

    只是她也没想到,她哄人的本事有这么差。

    话音刚落,原本只是默默掉泪的人一下哭出了声。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听见他的哭声。很轻,支离细碎,又很沉重,每次抽泣都盛满了悲伤。

    滚烫一颗颗砸进她颈窝,少年伏在她肩上,双手环着她脖颈,哭得泣不成声。

    哭得嗓子都有些哑了,就哑着声音开口,

    “……殿下。”

    过了很久,燕昭才答话,“怎么了?”

    他摇头,然后再次,殿下。也不说什么,就一遍遍重复这两个字。

    哽咽着,带着哭腔一遍遍喊她,殿下,殿下。

    某一瞬间,燕昭有些恍惚。

    哑声和泣声交叠,已经听不出是响在她耳边,还是她的幻觉。

    仿佛这样的呼唤不止在今天,不止这一次,仿佛怀里的少年已经这样念过她千万遍,在黑暗里,在绝望时,一声声直到嗓子哑透,又被眼泪浸润。

    是他吗……还是谁?

    有些分不清了,只能感觉到心口像是被滚水泡得酸胀。

    “……我在这呢,”她轻声答,一遍遍,“我在呢。”-

    逛了半日又哭了很久,燕昭少见地好心发作,没再折腾他,早早放人回房睡了。

    自己则沿着长廊走进了另一间客房。

    二楼末尾一间被隔出来,临时用来办公。门内点着灯,书云正站在长桌旁,依轻重缓急理着案上的卷宗公文,见她进来,刚要开口,表情又一顿。

    “殿下这是……”

    肩上衣料皱得潦草,看起来像是湿过了又被体温烤干。而且,上午还戴着的压襟怎么不见了。

    燕昭捋了捋衣袖,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没事。怎么还在这?是有什么要紧事?”

    此话一出,书云脸上跟着就暗了暗。

    “徐文斌一案……还是没能查到更多信息。相关证据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这两日徐文斌也老实得很,抓不住把柄。”

    燕昭轻叹口气,却没什么特殊的反应。

    事发时她在淮南鞭长莫及,徐文斌这边会动手脚她是有准备的。不过徐文斌贬职邠邑,她的目的也算达成了一部分,日后再等机会便是,狩猎从不急于一时。

    燕昭在长桌一侧坐下,和声安抚自己的女官:“早些休息吧,最近连日奔波忙碌,你也累坏了。再过两日车队就到了,到时又要赶路,小心吃不消。”

    书云垂了下眼睛整理情绪,再开口时已经平稳:“殿下,还有一事。”

    “今日随奏章一同送来的,还有月前殿下让查的事情。”

    燕昭一时有些怔愣,经书云提醒,才记起是阿玉刚到她身边时,她怀疑来历叫人去查的事。

    “臣无能。前些日子在淮南时臣也分出人手去查问过,可寒灾后百姓颠沛,根本问不出什么,京中也没有玉公子的任何痕迹。他就像……”

    凭空出现一样。

    “但调查时意外发现了这些字据信件。徐尚书近年来与朝中各人和地方官员来往联络频繁,底下人截获了其中一些。”

    书云把一沓纸页递到桌上,又斟酌着补上后半句,“但并不容易……折损了不少人手。殿下,还继续查吗?”

    燕昭抬手结果,草草翻阅了遍。片刻后,又收回视线,看自己肩上皱巴巴的衣料。

    算是被泪水泡废了,烫不平的。

    她垂着眼睛,轻声说,别查了。

    “换个方向。查一下徐宏进名下资产,宅地别院、酒楼茶馆……他这些年借职务联络之便,估计没少买卖人口。”

    她抬手覆上肩头,缎面柔滑,只有被泪水泡过的那一小块枯干得刺手。

    她想起白天,那个少年伏在她怀里恸哭的时候。隔着几层衣裳,都能清晰感觉到他的脊骨,随着抽泣颤栗着,脆弱又倔强地硌她掌心。

    根本磨不平的骨头。

    “若查到了,直接端掉,不用回我。”

    “是。”-

    虞白实打实度过了如梦如幻的两天。

    燕昭少见地闲了下来,除了每日批些奏折再没别的事务。她似乎也尝到了隐匿身份的趣味,每日假扮富户带着他到处逛,玩得不亦乐乎。

    其中最热衷的一件,是盯他吃饭。

    当地享誉的酒楼,见过没见过的各色吃食,燕昭觉得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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