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戏里: 13、枕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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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当身处绝境时,才能足够狠心、抛却所有尊严去骗人。

    缨徽想:七郎,都是你逼我的,可不能怪我哦。

    她坐在李崇润怀中,将双手伏在他的肩上。

    熠熠闪亮的葡萄眸里有种破碎的晶莹,分外惹人怜惜:“不舍得我死?那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呢?折磨我,你很快乐吗?”

    两行清泪滑落,妩媚又可怜。

    李崇润一阵失神,手还缠绕在她的发里。

    绵韧厚实的发,紧紧裹缠。

    像是他这个人都要被缠进去,至死方休。

    两厢沉默良久。

    李崇润眼底的戾气渐渐消散,只剩伤心。

    从不肯轻易表露的伤心。

    “难受吗?”

    他不等她回答,倏地将她扣进怀里。

    质问:“难道我不是血肉之躯吗?可以让你在心上一刀刀剐?”

    缨徽亲他脸颊:“原谅我吧,七郎。”

    原谅她。

    当然只能原谅她。

    因为他没有别的法子了。

    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他还想多活几年。

    李崇润抱住她,一声叹息。

    自己一寸寸敲碎了身上坚硬的铠甲。

    到如今,两人才有种久别胜新婚的感觉。

    腻歪了数日,外间庶务李崇润一概不理。

    直到沈太夫人召见,才不得不去都督府应卯。

    已经发丧,都督府内仍旧一片死寂。

    沈太夫人鬓边簪白花,憔悴苍老了许多。

    仍维持着威严直挺挺坐着。

    身前跪着三个侍女,身边站着陈大娘子。

    “大娘子赐死了许氏后,命人查抄她的家私,搜出了这些东西。”

    潘嬷嬷递送上来。

    绿髹漆盘里摆着两只粉釉瓷瓶。

    李崇润拿起嗅了嗅,皱眉。

    “慎恤胶。专用于男子房中力不从心,这东西用久了,不光身体耗空,心性也会大变。”

    潘嬷嬷在一边解释。

    沈太夫人指向那三个侍女:“这几个都是那贱人的身边人,早都招了,说是四郎指使的。”

    李崇润忙躬身:“母亲,光凭她们一面之词,是做不得数的。”

    沈太夫人瞥了眼陈大娘子,“我知道,只可惜你手快,早早了结那贱人,到如今死无对证了。”

    陈大娘子神色仓惶,向李崇润投去求救的神色。

    李崇润道:“嫂嫂真心爱惜大哥,才对害死他的女人痛恨入骨。若大哥身边都是嫂嫂这样的贴心人,只怕如今还好好活着。”

    沈太夫人闭了闭眼,和缓许多。

    冲陈氏道:“我也不是怪你,只是清儿死得冤,事实如何,总得有个分明。”

    她怨毒地瞪向侍女,指使李崇润:“你曾供职诏狱,知道如何刑囚。把她们带下去,狠狠地打。直到她们招了为止。”

    侍女大悚,其中一人爬上前来。

    哀求:“太夫人饶命!我们能到许娘子身边伺候,皆是四娘子经手。雁过留痕,总有证据。我们受人指使,身不由己,如今败露,只求活命,不敢欺瞒。”

    李崇润道:“我瞧她们言谈伶俐,那许氏出身烟尘,等闲如何能有这种资质的侍女?不如去查一查。”

    事到如今,沈太夫人连李崇润也不信。

    点了点头,盘算将心腹派出去。

    告一段落,陈氏和李崇润一同出来。

    顺着游廊走远了,陈氏才敢说话:“多亏了七弟,不然一番责罚我是躲不过去的。”

    李崇润温声说:“嫂嫂客气,兄长新丧,日后诸多艰难,若有难处,只管派人通知我,我随叫随到。”

    陈氏这些日子承受了太多苦痛。

    特别是靠山轰然坍塌,儿子尚未成人。

    还有苛刻婆母顶头压着。

    乍一听见这窝心的话,更觉李崇润是个好人。

    诚挚道:“不管事情真假,只瞧这些日子的架势,四弟怕是心大的人。我只担心阿玮,日后还得七弟多照拂他。”

    李崇润点头应下,又嘱咐:“阿玮身边的人要慎之又慎,不可重蹈覆辙。”

    陈氏苦笑:“如今阿玮的事哪还有我置喙的余地?”

    都由沈太夫人决断。

    两人又闲话了几句,将要告辞。

    陈氏留下一句“婆母也是多心,探查之事由七弟去做多好,深宅妇人岂堪大用”便回了自己院子。

    李崇润目送她离去,脸上缓缓浮起微笑:不让她自己派人去查,如何会对查出来的东西深信不疑呢?

    他出了都督府,径直去了四郎府上。

    将今日事情悉数告知。

    李崇游直喊冤:“这必是有人陷害我!当真歹毒。”

    李崇润靠在圈椅上,轻咳:“要论嫌疑,其实我也是有的。四哥若要查我,我是不会有怨言的。”

    李崇游忙摆手:“不是冲你。若是你,何必来告知我。”

    可他实在想不通。

    六郎那个废物绝无这等本事。

    难道是军中那几个表面臣服的藩将。

    李崇润合时宜地说:“我看这事跟咱们自家人无关,都是军中那几个老顽固干的。他们一心念着父死子继,想要阿玮早些登位,以后这种事怕是不会少。要我说,咱们卖的什么命,不如早早卸了兵权,还政给阿玮吧。”

    李崇游经这么一点拨,心中本就蹿涌的恨意愈加汹涌。

    他握紧匕首,寒凉刀光映到脸上,缓缓道:“好,为兄知道了。”

    李崇润含笑看他,起身告辞。

    李崇游叫住他:“你嫂子自小产后,身子一直不好。韦家那小娘子心眼不坏,又灵巧有趣。若是方便,叫她来与你嫂子说说话。”

    李崇润听他提及缨徽,目中划过杀意。

    刹那悉数掩去,笑盈盈应下。

    夜间,李崇润同缨徽说了这件事。

    缨徽拥着被衾,回忆:“四娘子啊。我们倒是没什么交情,但她人挺和善的。她也可怜,小产……”

    联想到什么,她突然问:“七郎,这些日子你吃药了吗?”

    李崇润凉凉看她。

    缨徽大惊:“你没吃……那我怀孕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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