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修无情道: 17、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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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琅真不适应戚棠安安静静的模样,一直盯着她,总觉得这姑娘下一秒就要跳起来偷袭他,又低头偷偷摸摸戳戳她手背,可戚棠真一动不动,眼睫垂下,一丝轻颤也无。

    胡凭心道他还需再去翻阅古籍,戚棠只是昏迷,与旧疾又不同。病症稍有偏颇、失之毫厘,药方差之千里。

    不敢胡乱塞药。

    他叹了口气,看着须臾之间沧桑了不少的唐书,将药囊递给酒酒,叮嘱道:“炉内药香不能断,在她清醒之前。”

    然后转身踏出房门,才留意到地上跪着的人。

    来时就跪着。

    灰云履停在眼前。

    虞洲抬眸,对上了胡凭的眼睛,那双苍老而清明、慈悲却坏脾气的眼。

    虞洲拱手行礼,没有言语。

    胡凭目光落在这姑娘脸上,“起吧。”

    虞洲不动。

    胡凭看着这倔姑娘:“叫他们让你起,指不定还得再跪多少个时辰!”

    他冲屋里的人吆道:“这虞姑娘我先带走了。”他瞧着这新入门的弟子也满身伤,拉下去治一治。

    戚烈隔着门道:“好。”

    从头到尾都没有同意的虞洲被迫起身:“……”

    她看了眼缩在角落,好奇又不敢动的灰奴,灰奴黑黝黝的眼珠子朝她看。

    她记得那小阁主多喜欢这黑熊,能直接栽进黑熊怀里抱它,也能笑着团它脑袋。

    虞洲在胡凭背后,极其隐晦的抬手挥了两下,叫它走。

    灰奴脚步动了动,终也没迈开步子,它想再等等。目光里是渐远的女子背影,最终蹭了几步,还是绕到了一贯给戚棠递东西的窗口,窗户关着,它就竖耳贴上,隔着窗棂偷听点消息。

    ***

    屋内,晏池眼眸落在药囊之上,药囊绣着一株奇怪样式的花。

    “师尊,阿棠……”

    林琅有心问,又不知道如何问。他此番下山历练时间过长,听闻许多闲言碎语。

    戚烈看着林琅,没直接回答,反而道:“不归,道途辛劳,先回房休息吧。”

    林琅看了眼自家师妹,才拱手道:“是,师尊。”

    他提步迈出门槛,看到了院落外已然空了的地方,目光在虞洲跪过的地方停驻,而后大步离开。

    戚烈叫晏池随他去书房。

    晏池眉目沉着,拱手道:“是,师尊。”

    戚烈纠结的看向唐书。

    唐书道:“我就就在此陪着阿棠。”换了谁来照料她都不放心。

    戚烈心底知道自家夫人会这么做,闻言只是叹息,叫酒酒照顾好夫人和小姐,然后眼神落在自家夫人单薄的躯体上,眼底厚重的担忧被尽数掩去。

    随着几人离开,屋里霎时清净下来。

    唐书看着戚棠,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盯着戚棠脆弱苍白的眉眼,忍不住自我怀疑,喃喃道:“这么多年,都错了?”

    胡凭的话在她脑子里兜来转去。

    问的语焉不详,酒酒却明了,“夫人,怎么会是错的,小姐心性单纯善良,无忧无虑,日日都欢喜。旁人修仙求长生,为的不就是那一点点欢喜吗?”

    “他们穷尽一生,即使造化登极,也不见得有小姐这样轻松自在,怎么会错?”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她也想过揪着戚棠好好修习、提高修为,最好能学的都学、都精进,巴不得她从此无敌,可以做个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小阁主。

    可是她的女儿并不多有心思修习,平时笑得那样讨喜的一张脸一上课就十分萎靡,蹙着眉、垂着眼、耷拉着脸。

    “可是……”

    酒酒迟迟等不到后半句,好奇抬眼去看。

    唐书也学着林琅去碰了碰女儿发冰的手背,垂眼含悲凉的笑,慢慢补充完:“酒酒,你需得知道,活着才是一切。”

    沉寂半晌,窗外的黑熊听见了这么一句。

    胡凭说得其实对。只是唐书怎么也狠不下心,她偶尔错觉……即使是死了,也能护戚棠一辈子。

    酒酒怔然抬眸,看向背对着她的阁主夫人。唐书一字一顿重复,又像是对自己的劝告:“唯有活下去。”

    倘若连命都没了,那么欢喜与否根本不重要。而她倾尽全力,留下来的一抹念想,也会随戚棠而消殒。

    ——她的女儿得长久的活下去。

    酒酒沉默。

    浓重的药味渗透进戚棠肌肤,和梦里。

    她在一片漆黑里捂住了鼻子,觉得难以置信——这哪里来的药味!

    只是床上的戚棠仍旧不动,眉间深了一道褶皱。

    ***

    沿着小路。

    胡凭穿很旧的道袍,他是个时常会上山摘草药的老人家,胡须花白,走得却稳当。

    修为不比戚烈高,却极精医道。

    行经新开的药草旁总要顺手摘下几株来,放入自己随身的布袋里。

    胡凭摘药时,虞洲便文文静静的看,不多问也不多说,跟叽叽喳喳绕在他身边、总要摸来摸去的弟子很不同。

    胡凭喜欢这样安静听话的弟子。

    他不吝夸道:“掉下悔过涯能如此,老朽瞧你修为倒是不错。”

    一路走来,虞洲看上去伤的并不重,甚至不需要胡凭特意放慢脚步等。

    虞洲道:“是师姐,在坠涯之后,借印伽鞭的力,缓冲了伤害。”

    “……阿棠?”老先生显而易见地吃了一惊,惊诧过后的眉目沉淀一些长者的慈爱,悠悠道:“倒瞧不出来,她也能如此。”

    印象里的戚棠是个太没用的姑娘,生的好、娇气,仅此而已,草药认不全、术法修不好、连剑意都还不能驱使,就借一柄印伽鞭,狐假虎威。

    见虞洲这样波澜不惊提戚棠,胡凭想了很多,最终却只问:“你怨她吗?”

    他看着虞洲的眼睛,褶皱而苍老的眼球雪亮,似乎不单单意指罚跪这件事。

    虞洲全当不知,只是默了默,道:“不怨。”

    谁能怨那么个姑娘呢?

    她内心平静如死水,恩怨很少。

    胡凭不知又想到了什么,褶皱极深的眼皮一垂,道:“望你之后,也不要怨她才好。”

    人心总有偏颇。

    即使胡凭偶尔也会替虞洲觉得不公平,从他知道虞洲存在的那刻起。

    看着无碍,直到替虞洲号脉时,胡凭才知道她受得伤病不轻,裙裾下都是血,再加上跪了几个时辰,尤其心脉郁涩。

    “你竟能忍?”

    胡凭啧啧称奇。

    虞洲手背上的皮肉尽数碾烂了,因着修为自我修复,不再渗血,却也恐怖,常掩在袖子里,虞洲本人又不说,一直没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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