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善谋: 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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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卿恰好在附近,所以就提去大理寺了,眼下,什么都审出来了。”

    宗太后听罢,沉默良久,她素来挺直的背脊塌了下去,鬓边有几根银丝沉默地浮现。

    “技不如人。”她嘴角挂着自嘲的笑:“只能断尾求生。”

    昌安三年九月,暑气渐退,正是秋高气爽的时日。

    长安又起大事:骠骑大将军宗穆,因接连痛失两名儿子,行事极端偏执,见卞家人丁旺盛,起了毁坏之心,故伪造卞澜通敌叛国的证据,联合卞澜的妾室潘娇,意图陷害卞澜,好在被卞家人及时发现,这才避免了惨剧发生。

    同日,宗家娘子宗鸢于鹤云寺与彭挚偷情,被撞破后,恼羞成怒,当众杀害彭挚,神志不清、癫狂大闹时,宗鸢道出宗穆陷害卞澜一事,引起轩然大波。

    经查四方诊断,宗鸢没有服用任何药物。

    初九,皇后传出懿旨:郭云香与彭挚和离。

    十二,宗穆被定死罪,宗家其他人流放碛西;

    十四,宗太后提出去皇寺为百姓祈福。

    十五早朝,开国侯提出恢复卞澜的官职,但卞澜原先的官职已经有人坐了。

    御前,开国侯对上皇后的眼眸,欣然提议道:“户部金部员外郎,仍有空缺。”

    上一任金部员外郎是宗恪。

    卞持盈对上他的眼睛,丝毫没有退却,淡然移开视线:“再议。”

    十七,卞澜任户部金部员外郎。

    廿一,龚娴大安,进宫继续任公主之师。

    阳光从窗前的树枝间隙穿过,洒进窗内,落在地上,细细碎碎。

    宝淳巴巴地看着龚娴:“娴姐姐已经大安了吗?”

    龚娴笑着,温和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是呀,今后可以继续进宫为小殿下授课,只盼小殿下千万莫要烦我的好。”

    宝淳连忙摇头:“不烦的。”

    卞持盈在一旁坐下,看向龚娴:“当真大安了?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我底子好。”龚娴垂眸看着正在写写画画的宝淳:“所以恢复得快。”

    卞持盈点点头,亦将目光落在宝淳脸上,须臾,她又问:“你救驾有功,想要什么赏赐?”

    龚娴一愣,继而失笑摇摇头:“殿下给的赏赐已经够多了。”

    卞持盈又问了她两回,见她执意拒绝,便再没开口了。

    念及金銮殿还有政事处理,皇后叮嘱了龚娴两句后,便去了金銮殿。

    宝淳看着她的背影叹道:“娘真是太忙了。”

    “小殿下以后也会很忙的。”龚娴剥了个橘子递去,含笑问:“小殿下害怕吗?”

    宝淳郑重其事地摇摇头:“宝淳不怕,宝淳要成为娘那样的人。”

    龚娴讶异:“宝淳也要当皇后?可是宝淳是公主。”

    “不是皇后。”宝淳得意地停着胸膛:“宝淳要当女皇!”

    龚娴一惊,连忙四处张望,俄而,她定了定心神,问:“小殿下是怎么知道这些话的?这话可是不能乱说的。”

    她想着,或许是宫里那些包藏祸心的宫人故意引导公主说这样的话,等下来了,她必定要奏禀皇后殿下,将这样害主的人铲除掉才是。

    她才思定,便听宝淳说道:“为什么不能乱说?这是娘教给我的。”

    龚娴呆住,不知该如何应对这话。

    宜华殿。

    李丹信看着心不在焉的晏端,想起前一段时日恨铁不成钢的宗太后,她眼波一转,趴在皇帝怀里,娇柔地抬起头来,脖颈线条柔美,颈子雪白娇嫩,那双盈盈水眸含着情意:“陛下~”

    以往皇帝最是喜欢她这副腔调,今日不知为何,她使出比平日里还高三分的功力,也不能将男人的目光引来。

    “陛下~”她委屈地贴在晏端胸口,纤长白嫩的手指戳着男人的腰带,长长的、浓密的睫羽不停地扇着,娇媚万千,鲜艳多姿。

    不过眼下的晏端却没有心情欣赏这样的娇媚,甚至他觉得有些腻味。

    “朕在想正事。”晏端轻轻将她推开。

    李丹信错愕地望着他,眼底逐渐弥漫起水雾来。

    谁知晏端看也不看她,起身就要往外走去。

    “殿下!”李丹信见他要走,下意识就拽住了他的衣摆。

    晏端头也不回,只见他不耐烦地抽回衣角:“你早些歇下,朕去贤妃那里坐一坐。”

    李丹信失魂落魄收回手,很快红了眼圈儿,眼泪蓄满后,“吧嗒”掉了下来,砸在精贵华美的服饰上,晕开浓淡难左的水痕,然后,再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里消弭。

    皇帝来的时候,贤妃已经歇下了,听着宫人的奏禀,只得认命地爬起来梳妆打扮,整理仪容。

    结果皇帝又不来了。

    贤妃眉眼溢出几分烦躁,卸掉繁冗的妆面朱钗,又睡了下去。

    晏端一个人来了园子里,他坐在林中亭里,望着沉沉夜色发呆,身后有两列宫人,提着灯笼,安静无声。

    初秋的夜里,并没有多少凉意。

    晏端靠着柱子,脑中翻涌得厉害,一会儿想起这,一会儿又想起那,翻得他头痛欲裂。他伏下身子,手肘撑在膝上,以手掩面,窥不得神色。

    不知过了多久,静悄悄的夜里刮起了风。

    晏端抬头,看向天上,他满目愁思,却不能从寂静如水的夜色中获得慰藉。

    看着黑沉沉的天,晏端忽然想起了一件往事。

    卞持盈刚嫁入王府那年,是长安官宦、世族、寒门斗得最厉害的时候。

    晏端作为明王世子,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却是受尽了白眼和嘲讽。

    在书院里,他被人欺负,大冬天被人推进结冰的湖中,凳上被涂满了黏胶,书册被人用刀划烂,就连他偷偷救的一只猫,也被人烹煮端上他的饭桌,被人糊弄着吃下。

    晏端还记得那日,自己险些将胆汁都吐出来,大冬天的,眼泪、鼻涕和唾液胆汁混成一团齐下,又狼狈、又脏。

    这样的日子他过了很多年,长安的风雪堆在稚嫩的背脊上,教他生不出半分反抗。他不可怜自己,只是可怜那只小猫,可怜它终究没能扛过这个寒冬。

    他在隐蔽的角落里给猫立了碑,想说很多话,结果一张嘴却被灌了一嘴的风,呛得他弓起背咳得脸色通红。

    懊悔和自责交杂落下。那是他的眼泪。

    接着,他换上备好的衣服,回了王府,若无其事。

    好似是从第二日开始,没有人欺负过他了,那些曾经欺负过他的人,旷课业许多日,再来学院时,他们什么也没做,只是用怨怼且忌惮地目光看着自己。

    后来晏端才知道,他那身脏衣裳是卞持盈亲手洗的。

    她亲手洗去他身上的脏污,拂去压在他背脊上的风雪,想要搀着他,走过数程风雪。

    可是,他终究是教她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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