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春莺: 3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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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总算明白了,妤娘为何不肯说是谁。

    哪怕是知道世子爷,她也会帮忙,妤娘定然也猜到这点。为了让她不被祝无执迁怒,所以妤娘不肯说,撒了许多谎,将她摘了出来。

    世子爷虽然狠戾,却不是滥杀无辜之人。

    不知者无罪,他会放过她和云峰哥。

    心思百转,她叩首,按照妤娘的交代,一五一十说了实话。

    说完后,屋内一片寂静。

    香雪心里发怵,忐忑不安的跪着。

    俄而,她听到祝无执开口。

    “可知她从哪条路走?”

    香雪摇了摇头,如实道:“回世子爷的话,妤娘并未告知奴婢她从哪里走、又到何处去,只说要离开汴京。”

    祝无执缓缓掀起眼皮,扫过香雪和那货郎颤抖的身躯,淡声道:“今日之事,若敢泄露半句……后果你知道的。”

    香雪赶忙压着自己丈夫,叩头称是。

    见她识相,祝无执没心情跟个不知全貌的民妇计较,遂摆了摆手。

    亲卫得令,给两人挡了眼睛,带了出去。

    祝无执吩咐道:

    “张铭,带我的令牌去寻各城门街市市令和隆昌行会的行长,且问他们,城门周边成衣铺子,三日前的清早可有个眼睑有痣、身形瘦弱,身着青布长衫,背着包袱,买了其他衣裳换了离开的年轻男人。打听清楚他换的衣裳是何布料颜色,给李游和曹颂传信。”

    她想为香雪脱罪,那自然不会穿那身青袍,而是去附近成衣铺子,买了新衣换上。

    “李游,带几人去各个城门附近,问问赁马处,三日前可有这样的人赁马租车。”

    “曹颂,持我的帖子,找都大巡检河堤使,让他问各码头沿岸的埽所官和铺屋兵,三日前清晨,可有这样的人搭船。”

    几人领命去了。

    祝无执出身国公府,为官数载身居高位,虽说一朝落魄,不如当年权势滔天,可多年来经营的人脉、以及对汴京的掌控,是普通百姓无法想象的。

    他不过稍加思索,就确定了温幸妤会做些什么。

    不过一个时辰,曹颂便来禀报,说三日前清晨,有个身着靛蓝直裰的瘦弱男人,从东水门码头,搭了王老三家的客船。

    祝无执轻笑,站起身道:“走,同我抓人去。”

    曹颂见主子面色带笑,不似刚来时的冰冷,但心里莫名一突,隐隐不安。

    他不敢胡乱猜测,点头称是,带了十几人跟在主子身后。

    祝无执快马疾行至汴京不远处的陈留县码头驿站,命驿丞调取这两日码头客船停泊和启椗的信息,确定了王氏客船是昨日未时离开。

    按照这个行船速度,以及汴河不同河段河道宽度和流速,他很快判断出那搜船应当再有两日到达宋州。

    他带着人,不眠不休,疾驰一日半,方才到宋州南关码头驿站。

    此时日渐西沉,码头人潮涌动,声音嘈杂,祝无执负手而立,眺目望去,只见霞光铺满整个河面,天与云与水,共用一色。

    他收回视线,侧头对曹颂道:“赁艘船,找个好些的舵工,再问驿丞借些弓箭。”

    曹颂点头称是,行礼退下。

    不到半个时辰,曹颂就弄来了东西,祝无执登船,负手立与甲板上,遥望腾起夜雾的汴河。

    *

    是夜。

    温幸妤躺在狭小的舱室内,毫无睡意。

    正值夏日,蜗居在个不太透气的逼仄船舱内,她头疼的厉害。

    再加上她本就没怎么坐过船,这几日不知趴在甲板的围栏边吐了多少次,整个人都有些发虚。

    直到今日,才算是稍微适应了一点。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穿好外衫,走到甲板上吹风。

    河上白雾漫漫,熏风阵阵簇浪,星子铺满河面,更有渔火点点。硕大的明月高悬空中,在水面上映出虚幻倒影。

    晃晃悠悠,随水波动,被行过的船撞碎,复又合拢。

    她看着河景,吹着凉风,闷痛的头舒服了许多。

    站了许久,夜色渐深,河风裹着潮气扑面,温幸妤忽然又觉得有点冷。

    旁边也没休息的年轻书生打量着她,笑着搭话:“这位兄台,你准备去往何处?”

    温幸妤拢了拢衣襟,笑脸迎人:“去扬州,投奔亲戚。”

    书生点了点头,笑道:“我也是去扬州,只不过我是回家。”

    温幸妤点了点头,并未再多说话。

    出门在外,还是谨慎些为妙。

    那书生正想问面前的瘦弱少年,是否参加了今年春闱,余光就瞥见前方忽然现出一簇明亮灯火。

    他眯了眯眼想看清是干什么的,可惜夜雾浓重,只依稀辨出是艘船。

    他指着那点亮光,疑惑道:

    “兄台你瞧,好像迎面来了艘船,也不知是干什么的……”

    温幸妤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灯火逐渐划破浓雾,两船相向而行。

    不过眨眼的功夫,她就看清了情况。

    那是艘比她所乘的船要大些的客船,甲板上站着十来个人,各个黑衣覆面,像是凶煞的强人。

    不等她反应过来,船就被逼停。

    船家着急忙慌带着几个水手到甲板上,朝对面扬声喊话。

    “来者何人,为何逼停我们的船?”

    温幸妤顿觉不妙,悄然后退,就听得那边高声回应。

    “皇城司捉拿嫌犯,无关人等,暂且避让!”

    说罢,远远抛过来个令牌。

    船家没读过书,就认得几个字,哪里识得出令牌真假?他匆匆一看,心想只要不是谋财害命的强人就行,至于到底是什么人,想抓谁,那也与他无关。

    思及此处,他堆笑道:“马上走,马上走,官爷们请便,请便。”

    说完,他立马招呼甲板上的人回舱室。

    温幸妤听到皇城司三个字,心神紧绷,脸色骤白。

    不会的,祝无执不会这么快查到。

    汴京水系发达,码头不知凡几,还有陆路,更不用说她扮做男子,在东水门码头登船时并未登记姓名,理应不会这么快……

    她垂着头,缀在几人当中往回走,安慰自己:或许只是皇城司其他人办案,与祝无执无关呢?他总不能不顾筹谋,胡乱动用皇城司的人,抓她一个无关紧要的女子。

    走了约莫十来步,就听得身后传来不疾不徐的脚步声,随之是她熟悉的、畏惧的、最不想听到的低沉嗓音。

    “温莺,你还想去哪?”

    【作者有话说】

    [1]化用自《喜迁莺梅雨霁》宋周邦彦

    [2]引自《东京梦华录》卷一河道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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