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春莺: 50-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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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沉疴难起,臣心如刀绞,然国不可一日无主,储位关乎社稷存续……”

    他略略一顿,抬眼,目光诚恳得令人心悸,“太子赵琮,虽居东宫之位,然性情过于优柔寡断。值此多事之秋,恐非社稷之福。”

    此言一出,赵迥瞳孔骤然收缩,胸膛剧烈起伏,似欲驳斥,却只发出更急促的“嗬嗬”之音,涎水不受控地自嘴角溢出。

    他太清楚祝无执此言何意!

    祝无执视若无睹,声音愈发恳切:“臣观皇孙赵协,虽年齿尚幼,然天资聪颖,仁孝温良,颇有帝王之风。陛下若……”

    他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却足以让榻上之人听清:“若有不忍言之事,臣在此立誓,必当效仿古之周公,竭忠尽智,以辅幼主,保我大宋江山,千秋永固。”

    祝无执唇角微勾,凤目扫过皇帝暴怒的脸,语调缓慢:“陛下……可安心否?”

    “安心”二字,他咬得极重。

    老皇帝胸膛剧烈起伏,一口气堵在喉头。

    这逆贼!鸩杀君父在前,此刻竟假惺惺要扶立他那懵懂无知、年仅五岁的幼孙赵协!

    名为辅佐,实为窃国,这“周公”之诺,分明是夺权摄政的挑衅。

    此等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一股逆血直冲顶门,他死死瞪着祝无执那张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口中“噗”地喷出一口血。

    他到底是小瞧了祝无执!他怎么能忘了,对方也有他赵家几分血脉,一样的无情无义,一样的心狠手辣!

    他和林周王三人,不过都是祝无执棋盘上的子。

    悔之晚矣,悔之晚矣!

    气急攻心,毒彻底发作,赵迥头一歪,气息断绝。

    祝无执随即厉声高呼:“快来人!陛下昏过去了,太医!速传太医!”

    侧殿歇息的太子闻声赶来,太医鱼贯而入,施针的施针,灌参汤的灌参汤,片刻后纷纷跪地,大恸道:“陛下……宾天了!”

    殿内死寂一瞬,随即爆发出震天的哀嚎。

    “陛下,驾崩了!”

    冯振尖利的声音跟着响起,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恐与悲恸。

    不多时,宫妃皇子以及高位朝臣皆闻讯而来,跪在地上恸哭不止。

    祝无执见人到齐了,霍然起身,询问太医:“方才陛下尚能目视于我,何以顷刻间便……院使,陛下到底因何而亡?”

    院使跪在地上,额头冒了一层冷汗,颤声回话:“是…是毒发身亡。”

    能四十来岁当上院使的,自然是人精。方才不敢说,是想着蒙混过关,只要没人问,那皇帝的死就这么轻轻揭过去。如果说了,他保不齐会被迫参与进党争。

    可现在祝无执问话,他却不敢再隐瞒,只好实打实说了,只盼着不要把他拉下水。

    闻言,太子立马愕然惊声:“父皇怎么会中毒!”

    他与老皇帝向来父子情深,闻言环视悲泣的宫人,目光最后落在冯振身上,厉声道:“冯都知,父皇近日起居饮食,何人经手?可有不妥?”

    冯振一边抹眼泪,一边道:“老奴染了风寒,今日方好,这五日在陛下身边伺候的,是李福。”

    太子长眉一竖,怒道:“来人!去把李福那狗奴才擒来!”

    祝无执出言安抚:“殿下莫急,不若先封锁宫门,命太医速查陛下近身之物。”

    太子本就是个没主见的性子,再者不久前林周之事,皇帝还未告知他缘由,就突发恶疾,故而太子十分信任祝无执,以为他就是父皇的心腹。

    闻言他点头道:“那就劳烦祝大人负责此事。”

    祝无执领命去了,皇城司封锁宫门,命人捉了内侍李福,又有太医查看福宁宫中老皇帝用过碰过的东西。

    不过半个时辰,就在皇帝用过的药渣中,发现了断肠毒。

    而后在皇城司的拷问下,李福供认不讳,言是太子命他下毒。

    太子大惊,祝无执安慰之,命人继续查那毒药从何处流入宫廷。

    天将泛起鱼肚白时,皇城司副指挥使来禀,查出断肠毒乃是东宫太子妃娘家的婢女,从坊间购置,通过她在宫中当宫女的妹妹送入皇宫。

    人证物证俱全,矛头直指太子赵琮。

    朝堂哗然,太子百口莫辩,被指“急于登基,行大逆不道之事”,即刻被圈禁于东宫别苑,形同废黜。

    其余三个皇子,两个远在封地,一个手中无兵权,哪怕想争夺,也是有心无力。

    再者祝无执早已暗中把三衙收入囊中,手握八万禁军,纵使有人质疑,也是石子投湖,溅不起什么水花。

    当日辰时,丧钟长鸣。

    先帝“遗诏”颁行天下,幼主赵协于灵前即位,尊先帝庙号。祝无执总摄朝政,加九锡,晋爵摄政王,辅弼幼主。

    三日后登基大典,祝无执着蟒袍玉带,立于幼帝身侧,受群臣朝拜。

    不久后,幼帝准许他“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1]

    将近三载日月,殚精竭虑,数次性命攸关,祝无执终棋高一着,大仇得报。

    *

    云消雪霁,软红光里涌银山。

    幼帝登基不久,定国公府的宅子更为摄政王府,修缮完毕。

    这日休沐,祝无执照旧早早起身,于庭院打了套拳,又练了一会剑法,沐浴过后,才进到主屋。

    温幸妤已经更衣起来,正坐在镜台前由芳澜梳发。

    发髻梳毕,她就从铜镜里看到祝无执的身影。

    他着一身湖蓝广袖,唇角含笑,行至她身后站定。

    二人于镜中四目相对,五官神态略模糊。

    他俯身贴近她耳畔,笑道:“我替你描眉,好不好?”

    许是刚沐浴过,祝无执的发梢还沾着水汽,垂落到她肩膀上时,冰凉湿润。

    她透过镜子看他,俄而垂下眼睫,轻轻点头。

    芳澜悄悄退了下去。

    祝无执绕到她身前,拿起石黛。

    笔锋落下,冰凉坚硬,贴着眉骨缓缓游走,细细描摹。

    那触感,非关风月,只觉得让她万分难熬。

    暖阁内炭火正炽,铜盆中红焰吞吐,不一会她额上就出了层细汗。

    “张敞画眉,传为佳话。”

    他忽地开口,声线低沉悦耳:“我今日所为,亦当效之。”

    温幸妤面露茫然。

    祝无执也不介意,专心描摹着。

    她不通诗书,不知这典故是言伉俪情深,实属正常。

    只要他明白就好。

    他不需要她懂这些,她只要乖乖待在他身边,就足矣。

    温幸妤不知他所想,目光落在铜镜中。

    只见青年微微俯首,目光专注落于她的眉间,神情竟似真有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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