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春莺: 80-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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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以为她喜欢制香,喜欢花。

    没曾想只是他自作多情。

    *

    暮春时节,细雨绵绵。

    拱垂殿灯火荧煌,

    祝无执靠在椅背上,脸色阴沉。角落静侍的宫人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案上奏章堆叠如山,他面前摊开一本,上面写着“宗庙承祧”,“国本空虚”之类的字眼。

    身为皇帝,即将二十七,却还未有子嗣。

    别说子嗣,立朝多年,除了温幸妤这个出身低微的婕妤,祝无执没有再册封任何女子。

    朝臣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不少人上书劝谏,都被祝无执搁置一旁,理都不理。

    如今年岁渐长,上书的人越来越多,今晨甚至有老臣以命相要挟,劝祝无执充盈后宫,早日绵延子嗣。

    那老臣情绪激动,小跑着去触柱,好在最后被拦住,人没出事。但这事让祝无执生了一肚子火。

    他把人贬谪去了岭南,想着眼不见心不烦。但子嗣一事…的确也是祝无执的心病。

    一想到三年多前那个未出生孩子,他就郁气难解。

    他倏地合上眼前那本奏章,闭上了眼。

    他很珍惜和她来之不易的安稳日子,并不想强迫她行房。

    可这样下去也不是事,他不想辛苦夺来的皇位,等他死了后落在外姓手中。

    窗外的雨势渐弱,夜风微凉,御书房内灯烛摇曳。

    祝无执批罢奏章,步出殿门。

    庭中春海棠花事已颓,几点残粉缀在暗叶间,雨珠自花叶坠落,滴答轻响。

    撑伞走到仁明殿,就看到书房的灯亮着。窗纸薄透,烛影勾勒出窗内人纤瘦身形,映在窗上,如隔雾看花。

    夜风拂过,庭树簌簌,雨声淅淅沥沥。

    他静默望着,在庭院了站了一会,才走到檐下,合伞推门进屋。

    温幸妤垂首案前,执笔缓动,神情沉静认真,一笔一划写着什么。

    他轻步入内。

    她似未觉,笔尖犹在纸上移动。

    祝无执近前,目光落在纸上,认出是《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之句: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

    字迹遒劲,力透纸背。

    祝无执心中骤然一刺,生出几分恼怒。

    清静经…她竟觉得他烦。

    他脸色阴了一瞬,旋即恢复如常。他伸出手,抽出她手中的毛笔,置于青玉笔搁上。

    温幸妤倏然抬首,眸光如浸窗外冷雨,映着一点摇曳的烛火。

    她侧头看过去,就见祝无执一身淡青广袖,乌发半束,温雅斯文,含笑立在她身侧。

    “字已极好,”他开口,嗓音低沉温和:“可愿随我习画?”

    温幸妤皱了皱眉,望着他隐含期盼的凤目,终是没有拒绝。

    她点了一下头。

    烛影在她低垂的眼睫下投出浓重的阴影,将那应允的神色遮地模糊不清。

    祝无执心绪稍愉,取过一张素白澄心堂纸铺于案上。

    他立于温幸妤身后,虚虚拢住了她执笔的右手,垂眸看着烛火下她莹润的侧脸。

    此情此景,让祝无执有一瞬恍惚。

    仿佛回到旧年深夜,她念香方,他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写字的日子。

    那时她初执笔,惶惶然不敢落墨,他的掌心覆在她柔润的手背上,一笔一划引着她写。

    无数个夜晚,燃了不知多少灯油,多少蜡烛。

    他循循善诱,极有耐心,慢慢教会她写字。

    秋闱前,他说他是她半个先生,要来了那两件寒素的冬衣。如今那衣衫,还被他珍重收在箱笼中。

    物是人非。

    祝无执咀嚼着四个字。

    舌根随之漫出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滋味。

    祝无执的指节修长,覆上温幸妤微凉的手背。她感觉到他胸膛灼热的气息,隔着薄薄的衣衫传来。

    这触碰令她指尖不可控地一颤。

    祝无执感觉到她细微的动作,回过神来。

    他思索了几息,脑海中闪过一幅画面。

    “我教你画幅雪竹图,可好?”

    声音低沉,几乎是贴着她耳畔响起。

    他曾因自负,亲手折断她这支青竹,害她变得死气沉沉,枯败颓唐。如今他想让她重新活过来。

    温幸妤嗯了一声,没有提任何意见。

    “枝节挺劲,凌寒不凋。雪落其上,愈显其苍翠。”

    他引着她的手,笔锋侧转,竹节便在纸上立起,一节一节,坚韧不拔。

    墨色由浓转淡,笔锋横扫,竹枝斜出,遒劲的线条在纸上延展,带着一种孤绝的韧性。

    分明是照着庭院墙边,被暮春夜雨浸润的翠竹所绘,却带着冬日雪竹般,与她如出一辙不肯摧折的坚韧。

    温幸妤任由他牵引,却有些心不在焉。

    当年祝无执教她习字,亦是这般拢着手。

    她初学握笔,总不得法,手腕僵硬,他温热的掌心便包裹住她的手,一笔一划,耐心牵引,悉心教导。

    那时烛火温暖,他的呼吸拂过她耳际,如春阳化雪,万分柔和。

    物是人非事事休。

    一股酸楚无声地漫上喉头。

    笔下行去,那本该挺直的竹枝末端,突然带出一丝微弱的颤抖,歪了一点。

    温幸妤压下纷乱的心绪,不愿再多想,垂眼看着纸上的画。

    “雪意。”

    祝无执恍若未觉她方才细微的颤抖,只将声音放得更缓,引着笔锋游移。

    笔尖含墨极淡,轻轻掠过纸面,留下飞白,宛如薄雪初覆,虚虚压住竹枝的苍翠。

    祝无执握着温幸妤的手,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手腕的纤细,以及生机勃勃的脉搏。

    他目光落在她脸上。

    她眼睫低垂,投下浓重的阴影,遮住了大半情绪,叫他看不分明。

    凉风将窗户吹开个缝隙,案上烛火一跳,光影剧烈摇晃,两人的面容也随之忽明忽暗。

    雪竹图成。

    雪意凛冽,竹枝清瘦坚韧。

    案上烛光昏黄,两人得身影投在地上,恍若爱侣温情的相拥。

    温幸妤退开他的怀抱,看着案上的画,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祝无执看着她沉默的脸,缓缓开口:“今晨早朝,有老臣泣血陈词。”

    他顿了顿,凝视着她沉静清润的杏眸,低声道:“言我即位多年,中宫空悬,更无子嗣,此乃宗庙之不幸,社稷之大忧。”

    看温幸妤神情未变,不曾恼怒,他才继续道:“我温言抚慰,但他情绪激切,竟意图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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