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别再扒我马甲了: 9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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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

    *****

    时间一分一刻过去,日头渐渐西移,灵光寺又迎来一波香客。

    寺外,一辆朴素的马车缓缓停下。

    车帘掀开,一位二十出头的女子款款而下。女子一袭素色衣裙,梳着妇人警,面若清荷,眉眼沉静,自带三分英气,正是月娘。

    月娘挽着竹篮,在寺门前驻足,仰头望了眼“灵光寺”的匾额。鎏金大字在阳光下泛着微光,她默立片刻,才随着人流步入寺内。

    寺内与往常一样,香客三三两两,各自焚香礼拜。

    月娘见知客僧正忙着招呼旁人,便穿过大雄宝殿,径自往灵坛方向走去。

    灵坛位于寺院西侧,坛前香炉青烟袅袅,四周古柏环绕,青石铺就的祭坛中央立着一株百年菩提。树下有一小方桌,桌上备了笔墨和红纸,供香客书写宝碟用。一旁有几个香客或跪或立,有人焚香祭拜,有人闭目合十,将写好心愿的宝碟朝树枝上抛去。

    风拂过,红绸在菩提枝叶间摇曳,是诉不尽的无声祈愿。

    趁着人不多,月娘将篮子里的贡品一一摆上祭坛,尔后走到方桌旁,取出宝碟,工工整整写下几个字。

    月娘退后两步,双手合十,闭目默念片刻,才将宝碟高高抛起。宝碟带着红绸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稳稳挂在枝头。

    她凝视片晌后收回目光,正要转身,忽瞥见祭坛另一侧的身影,蓦然怔住了。

    “张大人”月娘眸中闪过一丝惊诧,旋即稳住神色,福身行了一礼,“张大人也来祈福吗”

    薛南星缓步上前,广袖轻拂,“听闻灵光寺颇为灵验,尤其求功名仕途最是应验。既然来了宁川,本官便凑个热闹,写了张宝碟。”

    月娘低垂眼帘,又欠了欠身,“那民妇祝大人仕途顺遂。”

    “多谢。”薛南星轻笑着摇了摇头,“不过本官所求的并非仕途。”

    月娘眸子里光芒顿消,转瞬又笑道:“无论大人所求是什么,都愿大人心想事成。”  :

    “若我说……”薛南星眸色一寒,看向月娘,语气却依旧轻描淡写,“我所求是将凶手绳之以法,让真相大白于天下呢”

    这一句,她已然改口,未再以“本官”自称。

    月娘指尖微颤,不动声色地扯了扯衣袖,“自然……是好的。”

    薛南星负手而立,仰头望了眼满树红绸。“说来也奇。”她忽地轻叹一声,“我刚将宝碟抛上树,回过头你托我查的案子就有了眉目。不得不说,这棵祈福树确实灵验。”

    她的话说完,收回视线,就见月娘站不稳似地后退了一步。

    薛南星侧目看向她,“张大小姐似乎并不欣喜?”

    “大人说的这是什么话,本就是民妇有求于大人,若真能查明真相,我怎会不高兴。”月娘似乎想笑,勉强牵了牵唇角,却扯不出一个完整的笑容,终是将脸别开。

    “有求于我?”薛南星冷笑一声,“你主动找到我,托我翻案,并非希望我查出真相。相反,你是为了阻挠我,不让我查出真相,不是吗?”

    月娘垂着眸,“我不明白大人的意思。”

    薛南星定睛看着月娘,继续道:“你很聪明,早在我初到远芳书斋那日,你便料到我会问及四年前的旧案。若我发现端倪,很可能会翻查此案。于是那日起,你便做好了准备。待我第二次造访,你从我口中得知张启山的墓碑被破坏,同时又有人祭拜,立时就猜到是李远平所为。”

    “你怕我顺着书房未燃尽的黑签香查到李远平头上,索性主动承认自己是张启山之女。一番话下来,你讲述旧事,先提及父女恩怨,承认拆毁张府书房,又提及李远平,拿出李申的家书。你演绎得情真意切,可说的话却是真假参半,兼而有之。可这都不重要,只要我相信张启山已死,而李申尚在远州就行,至于我最后查到谁身上,你都不在乎,我说的对吗?”

    “荒谬。”月娘轻笑一声,笑意却未达眼底,“若我真要助我爹假死藏身,何不干脆与他离开宁川,远走他乡?”

    “因为李远平。”

    此言一出,月娘身形一震,笑意忽地凝滞。

    薛南星目光如炬,“因为你不知如何向他解释,更怕他知道张启山还活着。”

    月娘张了张口,刚欲辩解,薛南星已截断她的话头,“此为其一。其二,你虽早知张启山藏身灵光寺,却是前几日回张府,见到张伯给你的长命锁才原谅他的,不是吗?而那时我已经在查此案,再走已然来不及了。”

    月娘缓缓摇头,“我爹已死四年,任你如何说,他都不可能复生”

    薛南星神情不改,忽从身后拿出一本经书。她将话锋一转,“这本经书里的故事,你可曾听过?”

    月娘别过脸去,“我向来不懂佛偈,来灵光寺不过是为学生祈福,哪懂什么经书故事。”

    薛南星听了这话,双眼弯了弯,负手平静地看着她,“好,这故事你不懂。那”她上前一步,“一个罪孽深重的父亲,宁愿自毁面容也要守护女儿,忏悔赎罪的故事呢?”

    此言一出,月娘的脸色霎时就变了,“民妇不知,没听过。”她深吸一口气,须臾,慢慢抬眼看回薛南星,“大人若真找到真凶,还请秉公执法。若没有,也不必在此打哑谜。民妇不过一介女流,听不懂这些。”

    言罢,她挽起竹篮,转身就要离开。

    然而,月娘方走出两步,忽听身后传来沉沉一声,“你若不懂,那我便只好去请教李先生了。”

    月娘蓦地顿住脚步,再回身时,眼神与声线一并凉下来,“你究竟是谁?究竟安的什么心?”

    薛南星将目光落到院中的日冕,酉时初刻,再不多时,日头就要沉下去了。

    她不欲再与月娘多纠缠,上前一步,径自道:“康仁十二年,前内阁次辅程启光因触怒先帝,全家被流放。可就在他们离京那日,程家上下十口,连同薛尚书一家三口,共计十三人,皆葬身青峰崖下。”

    “月余后,新帝登基,下令彻查此案,并将寻回的尸骨交由程启光最信任的关门弟子——张启山查验。最终,此案却以意外盖棺定论。”

    月娘别开目光,只道:“不过是一场意外,与我爹又有何干?”

    “意外?”薛南星面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却是冷厉的,“他研习验尸之术多年,会验不出活活打死与坠崖而亡的区别?旁人可以说意外,他张启山,绝对不能!”

    月娘抬起头,怔怔地看向她,目光复杂难辨,仿佛从未见过眼前之人,又仿佛已经认识她许久。

    “可笑的是……”薛南星道:“他们为伪造这场‘意外’,在发现尸骨仅十一具后,又杀害两人充数,其中还有个七八岁的孩子。”

    说到这里,她的语气忽而转缓,“你不是问我是谁吗?”

    细碎的光透过菩提叶洒下,扑向她清致的眉眼,眸光流转中是出乎意料的沉静。

    她定睛看着月娘,平静地道:“我便是程启光的外孙女,那个劫后余生捡回一条命,又被他们追杀了十年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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