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群英录: 240-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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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跟在景阳身后,从仆人手中接过热水和帕子,小心翼翼地将温热的帕子覆在景阳脸上。

    他低声劝慰道:“还请郡主宽心,如今虽说有三方势力都紧盯着我们井招郡,可我们手中也握有不少兵马,他们断不敢贸然采取行动。”

    屋内烧着地龙,逐渐回升的温度让景阳愤怒的情绪稍有缓和,她望着郡马白皙的脸庞,缓缓勾起唇角。

    “你说的这些兵马是听谁的号令?”

    郡马听闻此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毕恭毕敬地回道:“自然是听从郡主的号令。”

    自成为郡马的那日起,他就知道郡主在众多王孙贵族之中唯独选中他的原因。他家世普通,不过是信州军中的一名小小士卒,凭着低贱的身份和俊美的容貌入了郡主的眼。

    郡主需要的不是一位和她门当户对的丈夫,而是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虏隶。如此才能保证郡主在西域的地位,绝不允许任何人在她的封地之上淩驾于她。

    守卫西域边境的数万兵马看似由他这位男校尉调遣,实际上兵权早已被郡主牢牢掌控,那数万兵马只听从虎符和郡主本人的调令。

    “依你之见,如今的困境可有解法?”

    景阳长居西域,受大漠风沙与酷寒烈日雕琢,染就一身古铜肤色,琥珀色瞳孔如雌鹰俯瞰猎物般锐利,令被其凝视者无处遁形。

    郡马总觉得景阳的话中含有深意,可他看不透郡主的心思,只能强装淡定地分析起当前的局势。

    “无论如何,井招郡都不能被西定国攻破。那西定国乃塞外豺狼,若让其踏入西域,子民必遭劫掠,财物必被洗劫。肃州云家与益州恭老王爷皆属皇亲国戚,郡主身为萧氏皇族血脉,三家本是同根所生。我朝两任男帝皆丧生于神武军之手,京城陷落、江山易主,光复萧氏基业才是当务之急。”

    “倘若我们三家内讧不断,神武军便能趁虚而入逐个击破,萧氏王朝将再无复兴之日。届时,郡主……不,到那时我等都成了亡国虏,下场可谓凄惨。”

    景阳最在意的就是自己身为郡主的权力,郡马甚至不敢在郡主面前作出她会成为亡国郡主的假设。失去权力是郡主最不能忍受的事情,哪怕是言语上的冒犯也足以招致灾祸。

    “这麽说,我应该联合肃州、益州共击神武军?但如此一来,肃州、益州势必向我借兵。兵马若调离西域,谁来镇守边境?西定国若趁机挥师南下,又当如何?

    景阳一句句诱导郡马,每一问都恰到好处,郡马终于图穷匕见,抛出真实意图:“郡主,西域贫瘠苦寒,中原腹地任意一州皆比此地繁华百倍。您若率兵协助肃州夺回萧氏江山,事成之后,京城以外的膏腴之地尽可任选,又何必固守这荒僻的弹丸之地?”

    西域荒芜贫瘠,还要遭受外敌侵扰,比不得中原安宁繁华。景阳岂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她不相信男人,更不会相信云家的男人会夺回萧氏皇族的江山。勤王的旗号谁都能借用,攻入京城坐上皇位的不论是哪个姓的男人,都不会是她景阳。

    幻想这群男人会知恩图报、信守承诺,风险太大了。更何况,肃州云家已经在郡主和郡马之间选择了郡马。

    肃州与西域相邻,这麽近的距离,他们多花几日功夫在井招郡打听打听,就能知道此地究竟是谁做主。可他们不相信掌权的是位女子,哪怕这个女子是身份高贵的郡主。他们宁愿拉拢郡马这个有名无实的男校尉,也不肯和这位赘婿的主人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景阳年幼时就从历代王朝的斗争史中悟出了一个道理:男人只会与男人分食权力,女人永远是被利用后抛弃的工具,从无例外。

    因此,景阳只相信自己。她为了拥有实实在在的权力甘愿前往西域,离开母亲,离开人稠物穰的中原,只要边境防线不破,她就是西域的王。

    谁也不能摧毁她皇帝般的人生!

    “肃州云家许了你什麽好处?”景阳轻拍手掌,清脆声响未落,她的亲信已步入房中,弯下腰将手中的托盘放到郡马面前。

    看到盘中那颗血肉模糊、面容扭曲的头颅,郡马瞳孔骤缩,心跳都停了一拍。昨日还与他密谈借兵之事的云家男探子,今日就身首异处,被人当做一盘菜似的端了上来。

    原来郡主问他的第一句话就在试探他,他浑身战栗着瘫倒在地,痛哭流涕,对着郡主不停磕头:“我不敢背叛郡主——”

    “回答我的问题!”景阳厉声打断。

    郡马被吓得咬到舌头,鲜血混着泪水滴落,他不敢再为自己辩解。郡主既然都杀了云家男探,必然已经知道了一切,他不如老实交代以求活命。

    “肃州云家想借西域兵马攻打京城,并将西域献给西定国换取西定国的援兵。只要我答应借兵,待夺回京城后便封我为王,将南方的富庶之地赐予我做封地,并允准我……”

    “允许你取妻纳妾,传宗接代,摆脱赘婿之身。”接下来的话郡马不敢说,景阳冷笑一声,替他说完最后一句话。

    “郡主饶命,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佑之,佑之她不能没有父亲啊!”郡马磕破额头,鲜血染红地面上昂贵的瑞鹤银线地毡,搬出根本没和他见过几面的女儿做挡箭牌。

    “呵,佑之出生那年你就该死了。我留你至今,只是想让你死得有价值点,怎麽说你是我的郡马,你的死可重可轻。”

    景阳从亲信手中接过西域特制的弯刀,她浪费那麽多时间和郡马废话,不为别的,只是想在他临死前再折磨他一通罢了。

    这是背叛她必须付出的代价!

    景阳的手极稳,先准确割下那惯会说谎的舌头,继而刀锋翻飞,逐一卸去郡马的十指。

    “郡主,少将军回来了。”侍卫叩响房门,隔着门板朗声禀告。

    景阳这才停手,将染血弯刀递给亲信,在一声声哀嚎中吩咐道:“剐了郡马,连同肃州男细作的尸首一并悬于城门。”

    “是。”亲信应道。

    景阳洗净双手,出门迎接自己的女儿归家。

    刚出门没几步,身披银鳞甲胄的十五岁少年迎面扑来,怕身上的甲胄硌到母亲,又迅速推开对方。

    “娘,你交代给我的事情都办妥了,长乐公主决定在上元节的宫宴上发动政变。”少年得意地向母亲邀功。

    景阳望着自己的女儿,眼底漾起柔光。

    她的女儿名吉,字佑之,取自“是以自天佑之,吉无不利”。她的女儿生来就是天之娇子,合该顺遂一生。

    景阳自幼被母亲盛才捷宠着长大,没吃过一点苦。正因如此,她才明白王妃不如郡主,郡主不如王爷,王爷不如男帝。

    她是郡主,她生下的女儿会成为县主,可县主拥有的权力更小。景阳无法容忍自己的女儿过得还不如自己,她的女儿必须拥有更高贵的身份,掌控更大的权力。

    在这乱世 里,还有什麽权力比兵权更重要呢?

    故而,在佑之出生以后,景阳并未向男帝请封,让男帝封佑之为县主。而是将佑之送入军营,成为人人尊敬的少将军。

    西境数万兵马,只听从她们母子的号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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