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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巫文学www.nw8.cc提供的《故人之妻》 50-60(第6/23页)
,现在,这世界不再是游离于她之外,她那扇门,一点一点,在打开了。
傅云晚怔怔地听着。
窗外,桓宣看见那条影子动了,她在发抖,手捂着脸,也许在哭吧。谢天谢地!这五天她一滴眼泪都不曾掉过,她本来是那样柔软敏感的人。浑身绷紧着,攥得那样紧,窗框都发出响声,余光瞥见谢旃微微回头,向他摆了摆手。他不让他弄出动静,天晓得,此时就算他要他死,只要能医好她,他也绝不皱一皱眉头。
傅云晚低低啊了一声,眼泪滑了下来。何英,她想过很多次,始终不能下笔。太深刻也太痛苦,便是写都无从写起。
“绥绥,寄生天地,如同蜉蝣,许多事此时看来难以承受,百年后回首,终将释怀。”谢旃慢慢说着,“乱世人如草芥,女人尤其是。那些痛苦折辱,从来都不是你们的错。你母亲写了那么多,世上也还有那么多,何英,吴娥,李小姑,小碗,还有无数个何英,吴娥。包括你自己。”
包括她自己。那些痛苦折辱,从来都包括她自己。眼后再又闪过那个黄昏,她独自骑着马,沿着深而宽的山涧狂奔,身后是无数等着欺辱她,杀死她的北人士兵。那时候她想,哪怕遇到最坏的事情,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她都要活下去,活着把她们的事都写下来。
那些最坏的事情,原来她是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她想过的,那么她便不能怕。她终是要活下来,活下来,把这些名字,一个个记在史书上。
谢旃耐心地等着,等着帷幕上的那个影子不再颤抖,等到那纤细的脖颈带着无数重负,重又抬起:“绥绥,写吧。”
那影子没有动,似在决断,艰难地决断着。
桓宣紧紧咬着牙,呼吸都停止了,每一息都那么久,拖得那么长。她还是没有动。
于惶急中生出恐惧。还是不行吗?方才她明明有反应了,难道。
却在这时候,看见那影子动了,她点了点头。
啊。喉咙里咕哝一声,似是刚刚经历一场生死大战,有种虚脱的恍惚。耳边传来谢旃平静的声音:“绥绥,我走了。”
桓宣紧紧盯着,看他从榻上起身,恋恋的目光在帷幕上一顿,转身离开。
门开了,他走了出来,桓宣站在原地望着,他低着声音:“不要再逼她,让她自己慢慢想想。戒急用缓。”
他指指腰间,桓宣低眼,看见他佩在玉带上温润一环玉璧。戒急用缓。宣者,缓也,你性情偏于急躁,须得加以约束,三思而后行。
让她刚刚放松的神经一下子又绷紧了,不由自主往床里躲着。
让她瑟缩的心突然放了下来。她是知道他的,脾气虽然大,但只要说过了就不会反悔。靠着床尾巴的壁板,盯着那条影子,默默等着。
发生了那样的事,她以为这辈子都没脸再见他,没脸再听他说任何一个字了。可她还是见了,听了。她终是还要活下来的,好好活下来。
那条影子拖在帷幕一角,微微颤动着,他都能想象到她害怕到发抖的模样。他是真的吓到她了。但她知道怕他躲他,又让他懊悔到极点的心,稍稍得一丝宽慰。
她会好起来的,他得耐着性子,小心等着她。向后退了一步,低着声音:“绥绥。”
吱呀,门又开了。有熟悉的,沉重的脚步声。是桓宣,他来了。
这五天她便是怕,也是呆呆怔怔的,从不曾躲他,眼下她躲了,她对他,终于也有反应了。
话说到这份上,是该走了,然而不舍得走,能多待一会儿都是好的。可他不走,她便不敢动,那条瘦瘦小小的影子始终瑟缩着拖在角落里,让他心里一阵阵酸疼。终是迈开步子,一步一步倒退着向外:“绥绥,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就行。”
活着去写吴娥,写李小姑,写何英。写她自己。她还有那么多事要做。寄生天地如同蜉蝣,百年不过一瞬,她不能把自己消耗在这些无法改变的痛苦上。
屋里突然有点声响,桓宣急急回头,余光瞥见谢旃也急急回头,一齐望了过去。
桓宣停在帷幕外,隔着薄薄的丝织物,努力窥探内里的动静。
桓宣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她的回应,继续说了下去:“时候不早了,你早些睡吧。”
第 53 章 第 53 章
脚步声停在帷幕外,他沉重的呼吸透过柔软的丝质帷幕,清晰的传到她耳边,他一直没有进来。傅云晚抱着胳膊,瑟瑟地等着。
傅云晚不由自主又是一个哆嗦,紧紧望着那条高大的身影。里外两重光源照着,他的影子交叉重叠着一起拖在帷幕上,光怪陆离的形状,像传说中的异兽,一切使人恐惧的东西。不敢回应,只是抱着胳膊缩在角落里,听见他慢慢的,又说了一句:“你别怕,我不进去。”
傅云晚从角落里慢慢挪了出来。听见门扉开合的声响,听见谢旃的脚步一点点远去,现在停住了,模模糊糊,似在与人说话,是跟桓宣说话吧。
退到门口,轻轻拉开门,外面一阵大风猛地灌进来,连忙又合上门,用身体给她挡着风:“外头起风了,也许要下雪,你记得添衣服添被褥,别冻着了。”
风呼呼地刮着,他的身体挡住了一大半,终是还有一些溜进来,顺着帷幕的间隙溜到卧房,傅云晚打了个寒噤,帷幕上的影子便是微微一颤,桓宣再不敢耽搁,忙忙出去,关上了门:“我走了。”
走了两个字隔着门传进来,夹在风声里听不太清楚,傅云晚靠着板壁,许久,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桓宣退到隔壁耳房。这屋子从后是近身伺候的奴仆们起坐之用,不大,放了两张柜子后只塞得下一张短塌,他高大健壮,躺下去大半条腿都悬在床尾,便也不躺着了,靠坐在榻上合衣躺着,间壁就是她的卧房,侧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脸贴着冰冷的墙壁,许是风太大的缘故,耳朵里能听见呜呜的声响,那边安静得很,她一点儿声响也没有,然而这么短的时间她肯定不可能睡着,她现在,在做什么?
元辂也瞧着他,狭长上扬的眼睛微微一抬:“大将军,是要动武吗?”
桓宣一言不发看着他。咫尺距离,杀他亦有五六分把握,但是之后呢?京中兵力一半在元辂手中,一半在宗室手中,他有的,也仅仅是这百人侍卫,他死不足惜,只是傅云晚。
他死了,她怎么可能逃脱。谢旃想要她好好活下去。他更想让她好好活下去。
四下一望,王澍已经不见了,将手中刀紧了又紧,一字一顿:“她不进宫。”
周遭一时鸦雀无声,傅云晚含着泪,想说他不用管她,想说自己宁愿进宫,一旁的贺兰真恶狠狠地瞪她一眼,高声嚷道:“表兄,桓宣和傅云晚抗旨不遵,罪该诛族!”
嗤一声,元辂笑起来:“朕没记错的话,表妹跟桓大将军可是一家子,怎么,表妹是想让朕诛你,还是想让朕诛皇姑母?”
贺兰真这才反应过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又羞又急:“我,我……”
余光瞥见桓宣嘲讽的脸,贺兰真蓦地想到,他要是有什么,肯定要把公主府也拖下水吧?好狠的男人!偏偏那么强大那么危险,让她再恨再怒,也没法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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