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之妻: 6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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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怀朔那边又当成他的东西送过来了。

    也是笑话,当初竟会以为他们在一处那不到两个月,就能抵得上她跟谢旃的好五年,以为凭着这不到两个月里的耳鬓厮磨,死生相护,就能赢得她跟他回去。

    笑话。她都已经抛弃了他,他为什么还要为着两口破箱子,一次次想起她。

    “来人。”桓宣扬声唤道。

    侍卫飞快地过来,桓宣望着那光秃秃的柳树:“把我屋里那些箱笼……”

    侍卫等着他的下文,他却又不说了,许久,一转身进了屋。

    ***

    建康。

    翌日顾家依旧是络绎不绝上门吊唁的宾客,顾道之还没有回来,虽然顾休之叩宫之后交代过若是他有不测,家中不要再管此事,可手足之情,如何能够不管?家里没有男人主持,陶夫人忙得脚不沾地,昨日还能抽空来看看傅云晚,今日却是根本没时间进内院。

    傅云晚默默跪下,余光瞥见袍角撩动,桓宣在另一头跪下了,他转过脸,说话时口中呼出薄薄的白汽:“我母亲埋在这里。”

    傅云晚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应当是在解释方才突然的沉默。他看出她的不安了吧,他实在是很心细,与他雄壮凌厉的外貌全然不同,让人惊讶着,又感激他的体贴。

    桓宣望着门外,暮色完全沉下来了,山里的夜总是来得特别快。记得几年前处理完母亲的丧事,天也是一眨眼间,突然便陷进了夜里。“她一直都想出家。”

    傅云晚觉得不该问,然而他看着她,似乎在等她问,她便不由自主,问了出来:“为什么?”

    他望着外面久久不曾说话,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开了口:“活得太苦了吧,家里人不认她,外面的人骂她,还得拼命做活养我这个杂种。”

    傅云晚心里突地一跳。觉得被杂种两个字刺伤,又激发出强烈的、同病相怜的情感:“这不怪你。出身如何,并不是我们的错。”

    桓宣转过目光看她,有些惊讶,又隐隐觉得这是她会说的话。他是见过她锋芒的,她并不是那种全然软弱,逆来顺受的性子。

    “也不是你娘的错。”傅云晚低着头,情绪突然激烈,声音打着颤,“还有我娘。”

    桓宣看见她低垂的眼睫,她在想什么,她母亲吗?她母亲一定很爱她,很努力地保护着她吧,在这乱世里,那样干净柔软的一双眼并不是容易有的。“你娘的手稿,都写了些什么?”

    “她到过的地方,见过的人。”傅云晚抬头看他,有些惊讶他会问起这些。

    然而心里,像是突然打开了一个豁口。除了谢旃,从不曾有人跟她谈过母亲写的那些东西,那些她藏在心里的文字,独一无二的记忆。“差不多都是女人。我娘从前在家时曾跟着大父编史,她说史书记的都是男人,没有人写过乱世里那些女人,她想写。”

    窸窸窣窣的纸笔声响,大夫在开方,啪嗒啪嗒抽屉开合,在秤药配药。傅云晚垂头坐着,不由自主,又捂住了小腹。真的有了,她和桓宣的孩子。

    从今以后,她不再是一个人。她不能再这样随波逐流地活着,她得为他们的孩子好好筹划,将来该怎么办。

    范阳郡。

    刁斗三声,桓宣在梦里,看见了傅云晚。

    天还没亮,屋里黑漆漆的,烦躁中扯下底裤扔掉,起身点了灯去箱子里找衣服,那手摸了又放下,放下又摸住,终是忍不住,打开了傅云晚的箱子。

    他亲了她的嘴唇,是那夜的情形。亲了她的脚趾,也是那夜的情形。他又往别的地方亲下去了,不是那夜的情形,是他藏在心底最深处,连自己也不愿意承认的渴望。

    许久,伸手到箱子里摸了一把,软得很,真是奇怪,她连衣服都是软的。眼梢却突然瞥见一双黑色的袜子。

    收拾得整整齐齐,都是她的物件,衣服鞋袜帕子之类。桓宣垂目看着,鼻子里闻到久违的香气,万万想不到这么久以后,在这尘封的箱子里,闻到了梦里刚刚闻到的,她的香气。

    是那夜给她挑脚上血泡的情形。她在他怀里抱着他的脖子,她的手软得很,香气甜的很,没了骨头一样,伏在他身上。桓宣知道自己是在做梦,清醒时脑中绷紧的弦松开了,放任自己沉溺。

    很大,颜色款式也不是她穿的,心里突地一跳,急急拿在手中看着,只做了一半,黑色细绸里絮着丝绵,封了口,银线锁边只锁了一半。动作突然僵住了,这不是她的袜子,尺寸也不是谢旃的,是给他做的。

    恨怒之中抽刀劈下去,她哭喊着过来阻拦,桓宣猛地睁开了眼。

    颠倒,上下,狂风骤雨,他又听见了她的叫声,细细的,哽住了又不曾哽住,似欢喜又似痛苦,让人浑身的血液全都沸腾了。最狂放处她突然推开他,谢旃来了。

    她给他做的袜子。这样精致,这样用心,看看做的进度,大约谢旃回来之后,她都一直在做。

    她给他做的袜子。女人心里爱谁,总会给那人做些东西,衣服鞋袜帕子之类。这袜子是给他做的,至少在那时候,她心里是爱着他的吧。

    他到如今,才找到一点他与她曾经有过什么的证据。

    耳朵里嗡嗡直响,手有些抖,眼有些热,说不出是恨怒还是怅惘,就那么拿着袜子怔怔站着,看着窗户上由黑变灰在变成白,天亮了。

    桓宣沉沉吐一口气,丢下袜子,啪一声合上箱盖。

    就算曾有过什么,也都没了。消耗干净了。

    胡乱洗了脸出来,王澍也刚从外面进来,犹豫着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明公,江东有消息。”

    心里似有什么预感,桓宣压着眉,沉沉看着他。

    第 67 章   第 67 章

    预感如此强烈,直觉王澍接下来说的必是与傅云晚有关,他已经很久很久,不曾听到她的消息了。桓宣沉默地等着。

    王澍终于说出了后半句:“顾老先生过世了。”

    心脏砰地一跳,是她的消息,又不是她的消息。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又蓦地想到,顾家本来就遮遮掩掩不想要她回家,也只有顾玄素念着血脉亲情肯庇护她,如今顾玄素去世,她可真是举目无亲了。

    一念担忧,随即又化成无声的哂笑。不,怎么会是举目无亲呢,她总还有谢旃。虽然谢旃如今软禁着,但以他对谢旃的了解,最多再过五天,谢旃必能脱身。智计无双的檀香帅,轻轻松松扭转南北局势,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小小一个景嘉,又怎么可能困得住谢旃。

    又何必需要他来操心。桓宣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王澍一时也不吃不透他究竟是想听还是不想听,想着江东近来千变万化的局势,那么还是继续报吧,总比出了什么事将来后悔强。

    建康。

    夜幕降下来时宫门后请愿的士子依旧不曾散去,人群里有白发苍苍的老人,也有十五岁的少年,声音已经喊得嘶哑,宫门依旧紧紧锁闭,一丁点儿动静也没有。有人无意抬头,看见远处钟楼上一个绛色的身影一晃,不由得脱口叫道:“太子殿下来了!”

    夜半时分,傅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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